水好,进了身体多么熨帖,将五脏六腑都暖热了,自己之前为何那样懒呢。
他心中有许多话要问,真人来之前,你藏身何处?方才是怎么进我房内?修为可有恢复?人说你去西海尽头,为何有如此传言?还有那个问题,你怎地不问了?总不该是忘了吧?……
他方才在青幔床上放下一条又新又厚的被褥,外间的矮榻上也自有薄被。
他被茶水的热气一蒸,两只眼帘如黏了胶水,与下眼帘不停地黏合,此时已是后半夜,不足两个时辰,他们便要早起,上午是他的开榜后第一战……
醒林实在熬不住,往身后的矮榻上一滚,睡意汹涌来袭,临闭眼前,他犹想着,这人好不容易出现在我眼前,我受惊也好,害怕也好,雀跃也好,都属正常,如何后面还困起来……
只想到此处,他便陷入黑暗中。这一夜非但没有失眠浅睡,反而比之前数月都沉酣,一宿黑甜到亮。蓦然睁开眼时,还有些癔症,脑中一片空白,记不清此时何时,此地何地。
足足呆了半柱香的功夫,他才渐渐想起昨夜之事,立刻顶着秋晨凉意,一把掀了被子,下床穿鞋,转过屏风,他瞥了一眼,先看见昨夜备好的木桶,四周泼泼洒洒流了满地水。
木桶里自然无人,水已冰凉。
那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青幔床上,又新又软的被褥中,露出一张清明而光洁的脸,双目闭着,醒林靠近时,缓缓睁开。
魔尊自是不必休憩的,但眼前好物俱备,一场好觉是享受。
外面凉风残月,花叶犹带寒露,行人无不缩肩拱背。而一扇木板门后,一面厚厚的砖墙后,一间带着暖香的卧房里,一面衣衫乱搭的屏风后。天掷陷在柔软的天地里,露着眼睛,直直与醒林对视。
醒林只着中衣,前襟凌乱。
他嘘了一声,将手指放在唇前,怕惊扰了天掷的梦一般,用极低得气声道:“上午有比试,我先走了,你在屋内不要出声,等我回来。”
天掷在被子里点点头,显得尤为乖顺。
醒林看着他。
离去前,又看了他一眼。
醒林推门而出,吸了一口气,深秋的晨雾除了凉之外,竟还有些甜。
他觉出自己穿的单薄,蹦蹦跳跳向前跑去,凑到人堆里,一边跺脚一边搓手。
此时太阳方露头角,身旁的师弟们接二连三的打哈气,一个个如同霜打了的白菜一般,对醒林道:“师兄一早红光满面,想是昨夜睡的好。”
醒林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道:“我有吗”
师弟们搓着眼睛,埋怨道:“我昨日担心到半夜,才睡了三个时辰。”
“我也是,现在眼睛都睁不开。”
醒林望着他们,慢慢地笑了,并不多言。
师弟们笑嘻嘻地道:“想必第一场比试,师兄志在必得。”
醒林垂着眼,笑斥道:“小崽子,敢拿你们师兄取笑了。”
说话间,虞上清从远处而来。醒林等人立刻屏息肃容,他趁虞上清不留意时,暗地里搓了搓自己的脸,尽力往下抹,抹出一副冷淡面孔。
他呵着白气,与师兄弟们排成两列,按顺序往校场处行,进了大门,各自寻各自原先的位子。浸了一夜冷气的木椅,一近肌肤,如一块冰板。醒林忍着坐了。台上开场后,他踮着脚尖不住地点后脚跟,等了一会,问身边的白蟾宫,“这比试还要多久?”
白蟾宫愣愣地道:“这才刚开始啊。”
醒林盯着比试台,叹了口气。
所幸醒林的次序靠前,未等多时,便轮到他上台,数招拆下来,不出意料的,他输的十分简约。
醒林下了台都没记住与他比试之人的姓名长相。他亦不往心里去。
虞上清等人全副心神都系在台上,醒林趁着机会,一溜小跑往自己房中去了。
客院里静极了,一个人也无,醒林推开房门,天掷正在圆桌前坐着,十分老实地等他回来。
真好。
醒林心道。
他努力拉着嘴角,直到天掷问他,“你笑什么。”
醒林愣了一下,道:“我没有笑啊。”
说毕这句话,他脸上的笑影顿住。
多年前,对面的人也曾这么问他,他也是如此回答的。
真好,多年后,他们仍有再次提问的机会。
对面的天掷,不知是否想到一处,一向清淡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
醒林见到此景,不由得痴了,不由得也笑。
二人面对面傻笑起来,昨夜思量的问题全都未问,多年来的疑惑也未解开,只是这般傻笑,仿佛已心满意足。
午饭时分,夏百友举头在大餐厅里四处搜寻,未见到醒林身影。他上午比试完后便未见他,只知他输了。
他昂着下颌,正在思索,忽而一个脑袋从旁边探出。
醒林瞧了瞧他盘中食物。
夏百友吓了一跳,见是他,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