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当入江的爷爷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事,踹开智也所在的房门时,智也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哭都哭不出来了。从医院出来后,爷爷态度坚决地剥夺了智也父亲母亲的监护权,把还是婴儿的智也带回家。等到入江智也长大一点点了,跟小萝卜头一样可以跟在爷爷后面走路了,智也母亲跟智也父亲离了婚,转头攀上了组织的一个小头目,果断地把智也父亲甩了。组织的小头目也早就对智也父亲不满很久了,正好下了套寻了个理由把智也父亲赶出黑道不说,还剁了智也父亲的一根小拇指,让人人都知道他曾混过黑道还做了错事。
混了那么多年黑道,却没出混什么来,一个小头目都能轻而易举地把他赶走,女人也把他踹了。可见智也父亲不仅没什么本事,脑子也不那么灵光。他被赶出帮派后,倒是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还有个老子。可惜入江爷爷不仅排斥跟他见面,也拒绝他跟智也见面。于是他就晚上睡公园,白天就蹲幼稚园门口,看到儿子出来就把通过别人施舍而买到的零食强行塞给小小地智也,吓得一边的老师叫来了保安。
一次两次还能拦住,每天都这样,幼稚园老师也撑不住了,劝入江爷爷把这事解决掉。爷爷考虑了一下午,终于后退一步,给智也父亲找了房子住,并找了个活计让他干,唯一的要求就是每次他跟智也见面时,他必须在场。
于是就这么又过了几年,智也上了小学。年龄长了,懂得多了,他也就意识到自己跟其他小朋友的不同了。他开始主动亲近自己的父亲,就为了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即使这样,他也是好几天才能见到父亲一面。听说他又辞掉了工作,听说他跟一群杂七杂八的人混在一起,听说……他总是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自己父亲的消息。他的父亲每次回来都只是塞给他带零食,偶尔问问他的成绩,接着昏天黑地地睡一觉,醒来又不知道去哪了。他也不在意,能见到的时候就呆在他爸的房子里呆一会,见不到他就回家帮爷爷nainai忙。他以为父子之间就是这么相处的。
他是由爷爷nainai抚养长大的。爷爷教他知识教他道理,nainai教他耐心与包容。但是他慢慢长大,而爷爷nainai则慢慢老去。他们的身体变得不好,于是他就放弃了跟小伙伴相处的时间,一放学就回家帮家里做家务。nainai总是腰疼,因此他学会了怎么能又快又省力地擦干净地板;爷爷眼睛昏花看不清字,因此他学会了很多字,每天都给爷爷念报纸。
过个十天半个月,父亲就会突然出现,像对待宠物一样地把他叫过去,他也高高兴兴地过去,过十多分钟再拿着父亲给的零食高高兴兴地回来。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知道第二天就可以跟小伙伴大声炫耀:“我爸爸昨天又买了好多零食。”“这个啊,爸爸早就给我买过了,不好吃。”“啊,我们交换吧,爸爸带回来的有好几张重复的卡”
“怎么总是你爸爸啊,你妈呢?”
“……”
一晃又是几年,等他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他终于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我妈妈啊,她回来了。”
初中他换了一所离家比较远的中学。
他也终于脱离了炫耀父母的年纪,说到家里情况只会说爷爷nainai怎样怎样,而对父母闭口不谈。
智也对父亲的印象本来就很淡,而对母亲则是完全的陌生了。他也幻想过母亲的样子,跟其他小伙伴的母亲一样,温柔,会做好吃的饭,笑起来装满了包容。然而他所幻想的样子跟他母亲没有一丝一毫相同。
时光让他变成了初中生,却没能让他的母亲变得像一个母亲。抽着烟,画着浓妆,眉毛上挑,大眼睛黏着夸张的长睫毛,眼皮上更是浓浓的一片紫色。就这样,他的母亲,在他小学毕业前夕,穿着暴露的衣服,踩着高高的高跟鞋,突兀地闯进了他的生活。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被叫做母亲的人却只是瞟了他一眼,跟他说了唯一的一句话“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一边的入江父亲嬉笑着搂过女人的腰,笑得眼睛成了一道缝,“老头子有钱,养得高一点。你别说,这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像你。哈哈哈”
他站在原地听了二十分钟他们对他的评头论足,听他们谈论入江爷爷还有多少钱。他揪着书包带,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直到那个搂着女人腰挂着猥琐笑容的油腻秃顶男人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甩了他两万日元,像轰狗一样把他轰走,他才僵硬地迈开腿。他满脸平静地走回家,一到家,就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呕吐起来。不管胃里有没有东西,他只是想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恶心。
他呕吐了很久很久,直到吐出来的都是酸水,经过食道时火辣辣地疼。他看了看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鼻涕眼泪呕吐物混杂,恶心的令人发指。
他脱掉衣服,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尤其是脸,洗了一遍又一遍。他用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走出浴室,看着洗手台后镜子里面的那个人。
眉毛好丑,眼睛好丑,鼻子好丑,嘴巴也好丑。
奇怪,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个人这么丑呢?
他平静地擦干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