狷脾性,怎会在意死後仪容?竟在临死前刻意要求自己留他全尸,此为疑点之一;那人毒性发作之後,不到一柱香便毒发身亡,跟父皇毒发时的情形相差无几,以那人内力之深,即使旧伤未愈,如此虚弱也未免太过。此为疑点之二。
莫说是两个疑点,就算只有一点,宫弦也不可能睡得安心。
这许多年来,秦非情曾为他蒙面击杀皇族显贵数人,即使千万人中亦可取人首级自由来去,而且嘴风无疑是天下间最紧的,甚至是除了宫引之外,他唯一相信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一把刀,若要掉转头来对付他,同样可以轻松取走他的首级。更何况,秦非情几乎知道他所有的秘密──那些见不得人的、邪恶或者凄惨的秘密。
他杀了秦非情之後,本有些难以言述的空虚惆怅,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伤心。但若并没有杀成,那些空虚立刻便化作无边无际的忧虑与恐惧。
9
夜半二更时分,几个人影悄悄潜入了京城近郊的行宫。
说是潜入,乃因新帝登基当日就已封了这个行宫,正门处御笔亲提的封条无人敢拆,这群人走的是侧门小道。当先的一人全身黑色衣袍,头顶玉冠,腰配纹饰颇为华丽的长剑。後头的几人都低头跟著,腰也略略弯下,一看便知只是前面那人的仆从,每人手里还拿著一把铁锹。
前头那人正是宫弦。他左思右想了好几日,实在睡不安枕,终於带了当日办事的几个影卫去秦非情埋骨之处掘坟验尸。那晚他被秦非情缠绵悱恻的姿态所惑,竟致情绪大动,如今想来确是不够狠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亲眼去看了才得放心。
行至那个荷花池旁边,一座新坟孤零零的立在月光笼罩之下的空地。他忍下心中微微恻然之感,命影卫们挖开新土,不多时一具上好的檀木棺材便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他沈思片刻,亲自上前揭开了棺木,本以为棺内多半已空,说不定还留了些嘲笑讽刺之物,棺内静静躺著的那具躯体却让他登时如遇雷亟。苍凉的月光照在那张安然的面容上,虽已死去三日,看起来仍栩栩如生,没有半点腐败之象。
此等情景反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眼睛直直看著棺内半天不得动弹,心绪起伏如chao,一股狂怒席卷而来,这人便是死了,也搅得他连著好几日做出荒唐可笑的举止,甚至枉为小人的亲自跑来开棺查验。他"嗖"地一声拔出腰侧佩剑,真恨不得将那人一劈两半,剑锋落下时却稍稍一偏,砍在了坚硬的棺木上。
站在一旁的几名影卫俱都大为吃惊,那晚宫弦明明小心翼翼的交代他们,不得破坏这人尸首,似是颇有些痛惜之意,今晚这番作为,却是把这人恨入骨髓的样子,连死了都不得解恨,还要挖出来毁尸泄愤。几名影卫都忍不住心下发寒,这人过往也曾与皇上称兄道弟、行止亲密,如今却落得这等下场,委实令人徒生兔死狐悲之感。
宫弦对著棺木狠狠的劈了几剑,待那股怒气渐渐平息才见到几名影卫的瑟缩之态。他心底一凛,平平对那几人说道:"今晚辛苦各位了,你们先去一边休息,朕想独自静上一静。"
几名影卫赶紧跪安,他们也确实不忍再立在此处,天知道皇上还要对这人的尸首做些什麽,便是他们这种手中染满血腥的人,也不想见到那等灭绝人寰的场面,挖坟毁尸之事实乃非人所为。
遣退了旁人,宫弦这才继续举剑对著秦非情的尸身,若是把这人剁成十七八块,从今以後方可再无烦扰。
自己直到此刻还在怀疑那怪力乱神的复活之说,实在是耻辱之至。宫弦眼中渐渐shi润,惨笑著一脚踢上棺木,"秦非情!你这贱人!我这便把你剁成rou泥,叫你死了也不得安生......你若要怪我,下辈子由得你如何待我,这一世横竖是对不住你了,也不差这几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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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颤著手臂举起那柄吹毛断发的宝剑,就连这剑也是秦非情几年前费尽心机找来送与他的。手抖了很久,好不容易对准了秦非情的尸首,他闭紧双眼一剑劈了下去。
剑风破空,却未曾等到剑锋入物的阻碍之感,也没有溅起的皮rou,反而像一剑入鞘般无声无息。宫弦先是猛力一抽,剑仍是一动不动,他心知不好,双眼立刻睁开──亮晃晃的剑锋之上突然多了两根纤长的手指。
他扔了长剑转身便跑,嘴唇方才一动,身上已是微微一痛。哑xue、肩井、环跳、腰间的软麻xue都被同时点中,那人手指简直快如鬼魅。他心底冰冷一片,整个身子软软倒下,被那人一把拉进了棺材。
"阿弦,你真是爱我......连我死了都不放过。你对我真好。"
那人将他压在棺材之内,居高临下细细看他俊美的脸,此时这张脸上已是面如土色,嘴唇惨白,大睁的凤眼内却看不到半点恳求之色。方才shi润的眼眶也还是红的,直教那人看得大感其趣。
"阿弦,你真乃奇人也,竟然一边为我掉泪,一边毁坏我的尸首。"
宫弦紧紧抿著嘴唇,把眼光也挪开了些,那人硬生生把他的头扳正,狠狠一口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