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第二天才知道楼临提前一晚回宫,是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俞国公阔步前来,作为册封长公主的副使,宣完了册封圣旨,才将金印珍而重之递到她手上。
“臣,恭迎长公主回京!”
玉疏已经听不到了。
因为有人玄衣金冠,龙袍加身,身姿笔挺,端然肃立在宫门前,正在等她。
玉疏和他其实还隔着很远,两侧侍卫的盔甲在太阳底下闪着锋利的银光,玉疏眼睛被灼得发痛,周遭的人跪了一地,只有他们两个站着,乌压压的人头,黑漆漆的发顶,玉疏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她却很清楚地看见了楼临的眼睛。
楼临正朝她走过来。
他的眼睛在无声地叫她:宴宴。
他说:宴宴,别怕。
玉疏知道他的意思。他以帝王之尊为她撑着场面,他清清楚楚告诉她,如果有人不能自己闭嘴,那权势便是最见效的哑药。
玉疏忽然便掉下泪来。
她知道他的原则,她知道他坚守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可是便在今天,全为她打破了。
一如楼临曾经所说,他会以最风光的方式,带她回家。
楼临已经走到她面前,“宴宴。”
所有人的眼光都在他兄妹二人身上。
玉疏后知后觉想拜下去,却被他稳稳搀住了。
他的掌心滚热,牢牢握着她的手,带着她稳稳前行,穿过重重宫门,跨过巍巍宫墙,行过朗朗宫道,最终走到了九重丹陛之上。
那里只有楼临和楼玉疏站着,脚下是栩栩如生的龙凤,扬身振翅,似要带着他二人,翱翔至壮阔的天际。
此生至此,天地如斯。
楼临微笑,沉宁的声音响彻在众人头顶,“北延一战,长公主居功至伟,朕深为感念,一弱女子尚能报国,何况朕乎?从此见长公主如见朕,事长公主如事朕,敬长公主如敬朕,有违逆者,以抗旨论。”
诸人恭恭敬敬三跪九叩下去,山呼道:
“陛下万岁——”
“殿下千岁——”
声音响彻在整个宫廷之上,雕龙画凤的丹陛下有许多人,玉疏仍然看不清他们的样子,或许很多人不忿、或许很多人震惊、或许很多人怨恨,可是她已经不需看清了。她只需要一直站在这里,一直站在这个位置,就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而唯一能伤害到她的人……玉疏微微一笑,侧脸看着楼临,她说:“夫君。”如果他会伤害她,那所有的代价,她都可以付得起。可是她知道不会有这种可能,他不会允许。
“宴宴——我妻。”楼临握紧了她的手,手指上的玉戒指卡在她的手背上,坚硬的触感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她夜夜求而不得的诞梦,不是她两世惊弓之鸟的惶恐。
是真的。
“还记得我们从前的婚礼吗?”楼临目光柔和地望着那枚戒指,再看她华服盛装,珠玉流苏下一张摄他魂魄的娇艳容颜,此时也冲着他微笑,她眉眼弯弯,一如许多年前,他揭开那层朦胧头纱,露出的流光溢彩的眼睛。
“宴宴,或许此生我们都无法有一场公开于世人面前的婚礼,可是宴宴,我心目中的妻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只有你。”
“我知道。”玉疏反握住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温润微凉的戒面,柔柔道:“我都知道。那下辈子,我不要再当你妹妹了。你先来找我,我等你来找我,好不好?”
“好。这辈子你先的,下辈子换我了。你等着我,我来找你。”
“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渡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也绝不能忘?”
“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渡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也绝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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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史》载:昭武七年二月十二,清晏长公主回京,帝于宫门亲迎之。累加护国二字为封号,增邑八千户,爵胜诸侯王。至此荣宠无度,爱冠朝野。长公主功勋昭著,性骄纵、喜骑射、爱鞭枪,常打马游街,召幸嬖宠,帝甚纵之,等闲人莫敢与之争锋。帝于昭武三十四年过继宗室子,改名彦。太子彦年幼抚于帝与长公主膝下,情甚笃。帝与长公主形影不离,自此兄妹友爱四十年,未尝分别一日。昭武四十七年八月十四,长公主病逝。八月十五,帝薨。九月,太子彦登基,是为永宁帝,合葬昭武帝与清晏长公主于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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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临和楼玉疏相伴了四十年,自昭武七年始,至昭武四十七年,他们只分别过最后的八月十五这一天。
【正文完】
完结啦。历时八个月,自己都没想到会写这么长的时间,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中间也经历了很多,谢谢所有一直一直陪石头走过来的人,因为有你们每天的投珠留言、支持与鼓励,才能走到临宴的结局,鞠躬。
大纲改动了很多次,最终还是决定给我的临宴一个好结局吧,在我原定的大纲里,北延卷应该更暗黑十倍,经历过人格和身体真正双重折辱下宴,在回京之后,是无法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