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父亲在纸上挥毫写着什么,爹爹就恬静的握了卷书坐在旁边。
待得父亲方提笔,爹爹便像额上长眼似的默契挑眉,头也不抬就淡声道:“完了?”
父亲自负点头,啪的一下豪气的将笔摁在桌上,染了墨水的手背下意识的往嘴边一擦,拾起轻柔的宣纸抖一下,嘬嘴一吹,递到爹爹面前挑衅似的哼哼:
“字给你满上了,怎样?”
爹爹先是抬眼皮扫了一眼那宣纸,而后不动声色的接过去卷起来便往袖子里收。
父亲眼看这样,便急了,一把要去抢那字画,却被身形高挑的爹爹给动作利落的偏了开去,恼怒的父亲自然不甘心,指着爹爹的手指都在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
“你说话不算数!字画还我!那是我作的!我拿出去还能卖几个钱,换了山下凡人那儿酒肆里几杯黄汤解馋,总好过被你吊着胃口不给酒喝!”
爹爹依旧淡定的拂好袖上的褶皱,将那叠好的字画藏好,这才扬唇浅笑,起身来到父亲身边,看着气哼哼的父亲,伸手抹去他嘴角沾上的墨黑,俯首在父亲额上印下一吻:“酒肆里那几碗淡的没味的黄汤算什么?虽说我这酒难酿是真,可若算上万年前就埋下的那些,够你喝好几辈子了~”
“我不信!”父亲一把甩开爹爹的手,转过身沉脸负气,“这般小气,以后你就是再多美酒,都甭想拉回我!”
爹爹每每至此都会轻叹口气,走前一步自后将父亲搂在怀里,用下巴轻蹭,哄小孩似的口气:
“大不了,提前拿出来给你喝就是了……你可知这酒我藏了多少年?”
父亲明明一脸还在生气别来惹我的表情,下一秒当即咬了唇,头摇得就像拨浪鼓。
爹爹却不理他,径直望着前方出神,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忆般:
“打你自天界离开后,我就酿在了这地下……你离开了我多久,这酒便酿了多久。敬之,这酒是专门为你而酿的,我哪舍得给旁人喝了去?就连我自己,都没资格喝。”
父亲愣了愣,继而放松了戒备,任由爹爹就这么靠着抱着,乖觉得不行。
“为什么还愿意等我?”父亲幽幽的问。
爹爹便顺着他的发,专注而认真:“除了等你,我再没了存世的意义,你说我等你是为了什么?”
父亲身子一僵,继而艰难的涩然道:“你没有我,会活得更好。”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天生的神,而我,只是个不lun不类的半妖半魔。”父亲的眼眶红红的,可嘴角越扬越高的笑却看得人心疼,“如今被黑暗浸染的我如此污秽,你还愿意要,这不是拖累了你么?”
爹爹默了默,继而轻声道:
“曾经的我……比你现在还要置身晦暗,你那时怎么没想起我的不洁来?不是你一直嚷着说不会离开我,要永远护着我这个大哥,让我不要放弃,不要被黑暗所支配么?”
“那是以前,怎么能跟现在比?”父亲气鼓鼓的嘟嘴,“强词夺理!”
爹爹总能想法不着痕迹的缓了气氛:“现在怎么了?不过是那个救人的角色如今让给了我,你不服气是不是?”
“我没有!”
“嗯,没有~”
“我真没有!”
“嗯。”
“你那什么眼神?”
“没什么,想你罢了~”
“你……”
一只纤长的手适时的盖在了我的眼上,遮去了窗内的“良辰美景”,熟悉的淡香,熟悉的指节,熟悉的指尖老茧……
就着被遮去视线的眼,我伸手抚上那人的手背,转身的刹那手掌移开,闯入视线的是对方无法忘怀的容颜。
“回来的这么早?”我不由得轻声问。
他低头笑笑,屈指刮了一把我的鼻尖,递了一个锦盒给我:“打开看看?”
“送我的?”我惊讶,接过来就拆,盒盖打开的瞬间,一道寒芒刷过我的眼,“这是?!”
“我知道你用惯了匕首,回山途中遇到挑山货来卖的货郎,也就这件中了眼缘,便寻思着你会喜欢,所以买了。”
我下意识的握紧那把匕首,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不喜欢?”对方问,语气多了一点疏远和冷然。
我忙回过神,掩去了谢府学到的满是城府的眼色,扬着一派清澈的神色迎视对方,笑得开怀,眼都眯了:“没有,这世上知我喜欢匕首的,也只有你了,多谢你的匕首。”
那人这才松了口气般,拍拍我的肩膀,错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我忍了忍,没忍住,一转身就喊他,手里抱着个盒子,傻兮兮的:“你那屋离得近,恐不‘安生’,”特意瞄了眼父亲屋里的方向,心惊胆战的建议,“不若来我屋里?今儿个我焚了刚买的熏香自个儿调了,你懂这些,教教我可好?”
那人脚步一顿,却也没说话,看的我心里更是没底了,尾音都在颤:
“彦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