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伏王府中今日无事。
方胜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汤药,用背推开了门,走进了屋里。
邵日宛坐在桌前,安安静静地看着一本书,日光有些昏暗,他也许久没有翻上一页。
方胜将碗赶紧放到了桌上,用手指掐着耳垂呲牙咧嘴地喊着,“烫烫烫烫。”
邵日宛微微笑了,他动作有些迟缓僵硬,放下了书,看着他。
方胜坐到他身边道:“今日的药,太烫了,你等一等再喝。”
邵日宛自然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方胜自顾自地说道:“好冷啊,这个冬天,你这屋子暖和吗?”说着他四下望了望,“是不是该多加点炭火往这边。”
邵日宛端起了药碗,却顿了一下。
方胜见此,轻咳了一声,“换药了……是魏师兄昨日送来的,现在宋道长已经不把药方往这边送了,直接给魏师兄叫他去弄。”
邵日宛偏过头来看着他。
“我没见到他,”方胜道,“是我哥见到的,我哥说他一切都好,等你好了,便来接你回去了。”
邵日宛便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的这碗汤药。
方胜也随之沉默了。
过了须臾,方胜却忽然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大师兄,魏师兄为什么不来看你啊。”
“你受了那么多苦,”方胜抽泣道,“他怎么能不过来看你一眼呢。”
邵日宛笑了笑,伸手替他擦了擦脸颊的泪痕,轻轻摇了摇头。
方胜低头道:“你受不得煞气,那就让他离你远一些,这到底有什么难的?”
邵日宛端起了桌上的药碗,缓慢地,一饮而尽,然后冲他笑了。
方胜趴在桌上,红着眼眶看着他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能好啊。”
邵日宛捏了捏他的脸,眉眼温和。
宋长彤下午的时候到了,他每隔三个月会过来看一眼,今天正好到了日子了。
他从来都是风风火火,推开门便道:“药吃了吗?魏不忌送过来了吗?”
方胜一路费力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赶紧道:“送来了送来了,这些天一顿都没落下。”
“那你还想落下几顿是怎么着?”宋长彤好笑的问道。
方胜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那……我大师兄快好了吗?”
宋长彤对邵日宛道:“来,衣服脱了我看看。”
方胜:“……”
邵日宛的背上可以说一片狰狞的伤痕,泛着紫青色,表面被新皮覆盖。
宋长彤插了一根银针在他的背上,“有感觉吗?”
邵日宛先是摇头,却忽然顿了一下,轻轻点点了点头。
宋长彤接连刺了好几针,问道:“怎么样?”
邵日宛缓缓地点头,一时也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
宋长彤道:“慢慢熬吧,快要出头了。”
方胜瞪大眼睛道:“多久?我大师兄要好了吗?”
“毒已经要了他大半条命了,”宋长彤道,“哪有那么容易好的,只能慢慢地等着,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一年不行,就两年,总之,急不得,急也没有用。”
邵日宛当初被送到宋长彤手中的时候,是已经断了气的,被魏长泽用箍魂符锁住了魂魄不散,在断了气的身体上,耗尽了气力。
救回来了,毒也彻底毁了一个人。
在整个疗伤排毒的过程中,魏长泽都不得近身,他身上的邪煞之气太重,会侵扰毒血,而且邵日宛太虚弱了,几乎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魏长泽甚至只要一走进,就能将这口气扑灭。
那日魏长泽站在门外,再未见过邵日宛一面,一转眼便是三年。
自从邵日宛再次睁开了双眼,便没有见过魏长泽。
最开始什么都不方便,眼睛也看不大清,身体也不是很灵便,嗓子毒哑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现在倒是好了很多,只剩下嗓子还是有些问题。
有时候会从方胜和李舒的嘴里听到些关于魏长泽的消息,邵日宛并不主动去问,但如果他们说了,他便听着,只是从他们嘴中听到的都已经将事实过于美化了。
邵日宛心知这并不可能,但信这些总比担惊受怕要好得多。
宋长彤道:“现在要是想见姓魏的那个小子便见吧,让他收一收自己的煞气,整日弄得好像苦命鸳鸯一般,我救人还救出不是来了。”
他眉眼清秀,看上去就像个白净纤细的少年,嘴上说着咄咄逼人的话,却也帮了他三年。
赤胆城外,一批人马赶来,扬起一片沙尘。
此城已空,为瘟疫和饥荒所累,已是弃城,只住了些流寇和亡命之徒。
魏长泽就在此处。
青砖绿瓦,高阁之上。
一黑衣少年跪在魏长泽脚下道:“恳请您收我为徒。”
魏长泽向下看了一眼,这少年身后还跟了数个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