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泡菜跟我爷爷、我爸爸做的也不同。」庄雪写下自家的配方给陈海天,一边解释,「因为秘密武器不同。」
「又要进广告了。」陈海天拿着配方,恨不得立刻冲去超市采买。
「不用不用,」庄雪笑了两声,「这秘密武器你也有,就是你的手,撕高丽菜的方式,搓揉时候的手势,搅拌时候的力道,全都会影响泡菜的味道,我们不可能做出百分之百相同的泡菜,顶多到百分之九十五,可是这样刚刚好,百分之九十五才有呼吸的空间,百分之百太挤了。」
陈海天呆了一下,庄雪最后的几句话,让他有种熟悉的既视感,还来不及多想,就有客人推门进来,他连忙起身招呼。庄雪在咖啡馆里待了一个多小时,而后去美术馆看展览,傍晚六点多才再度回到店里,还顺手买了海鲜义大利面给陈海天当晚餐。
「还不错,比我做的差一点,下次你来,我做给你吃。」陈海天边吃边说,「提早一天说喔,我才能去买材料。」庄雪笑着说好。
吃完晚餐,庄雪又待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向陈海天告别,坐车回台中。
他们就这样送走了六月,情节就像洗好却还没炒的菜,称不上鸡肋,但也无法入口。
陈海天很不愿意在夏季出门,酷热的天气和不时出现的大雷雨让他心烦气躁,但他守着和庄雪的约定,七月和八月各去了一次台中。
也因为夏天的缘故,天气热导致吃的人少,泡好的豆腐也容易变坏,所以庄雪的臭豆腐摊营业时间修改为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半,虽然陈海天表明要跟着庄雪去卖臭豆腐,但最后都被庄雪劝服,舒适的窝在庄雪家中,喝着二十元一大杯的古早味冰红茶、听窗外像交响曲般的蝉鸣、吹冷气看书。
他把庄雪的书分成三类,一类是专业相关,几乎全是英文书,每本都贴了不少标记贴纸;一类是和他重叠的书,几乎占了专业相关以外书藉的百分之八十;最后一类是剩下的书,他从来没想过要看的种类,例如稻中桌球社、第二性、六祖坛经、西行阿里、理财专家教你基金投资。
书房是书生的心。
他会用指尖滑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像在逛超市那样,听手指滑过书本时发出的沙沙声,一本一本翻捡着庄雪的心。
到了六点,他拿着两杯冰冰凉凉的红茶,出门去找庄雪,和庄雪一起绕过土地公庙旁的小巷子,喝着红茶看夕阳。
八月时,他见到了庄雪的妹妹,一个很漂亮的混血儿,让他有点错愕。
「我不是混血儿,」薛嫥的声音轻柔,却带点无奈,「这叫返祖现象或隔代遗传之类的,我们的祖先应该有荷兰人吧,有个女演员叫席什么的也是这样。」
庄雪在一旁闷笑,「她小时候更像混血儿,常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我们两个的打架技术都是这样练起来的。」
「我妈那时最常跟我们说,要打就不要输,输了就不要回来哭,」薛嫥的语调和动作都很优雅,说出的话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所以我都把女生当男生打,把男生当畜牲打,只要能打赢,手段下流不要紧。」
陈海天的背后默默流下一条冷汗。他的生活里没有吵架,更遑论打架。吵架只能发泄情绪,无法解决事情,他永远是冲突场面中,最冷静的那个。
「我们那时要跟真正的眷村第三代对战,不狠一点不行,」庄雪转头对陈海天解释,「不过她现在不得了了,好吃香,还可以假装成我女朋友,完全不会有人怀疑。」
「是呀,我太美了,大家都觉得你配不上我。」薛嫥说完,从庄雪的厨房拎走一桶泡菜,下楼去。
直到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陈海天才问庄雪,「你妹知道你是同志的事?」
「知道,我们只差一岁,感情还蛮好的,她是我第一个出柜的人。」庄雪似乎知道陈海天要问什么,立刻接着说,「我没跟我爸妈说,他们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不交女朋友,他们问了我就会老实说,但是我怀疑他们知道了所以不问。」
陈海天点点头表示了解,「心照不宣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遮遮掩掩比较有含蓄的美感。」
那天庄雪开车载他去台中市另一头的忠孝夜市,吃了烤rou、蚵仔面线、东山鸭头、蚵仔煎、卤味、锉冰以及那条街上所有他爱吃的食物,「妈呀这烤rou好好吃,」当他的意识被食物阻断后,就会使用平时不使用的字眼开始喃喃自语,「当初应该把烤rou也加到单子上,不过最后还是会卖咖啡吧,要我穿吊嘎仔烤rou我会疯掉,可是我很讨厌把咖啡馆当成特色商品,每家咖啡店都要有特别的空间设计外加无线网路和免费取阅的书籍杂志,他们只是要一个那样的空间,并不是真的想喝一杯好的咖啡,我煮的那么好,有些家伙竟然只顾上网让咖啡凉掉……」
每当陈海天进入这种状况,庄雪就会微笑聆听,脸上有股奇妙的神采。
当饱意渐渐褪去,陈海天就对自己失去理性乱说话的举动涌上一阵懊恼,他不介意让庄雪看到他生命里较压抑的那一部份,但他介意自己的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