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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温别玉突然想起了爷爷,虽然维持着开朗的样子,但真实地衰落、痛苦,没有人帮助就什么也做不了的爷爷。
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的玻璃好像又出现了, 耸立在他面前, 上边凝结了一层朦胧的白雾,隔绝着他对外界的感知……
“别玉, 你在害怕吗?”
俞适野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到温别玉耳朵里。
唯独俞适野,只有他的声音,能像扎穿一层纸那样,轻而易举地穿透屏障。
温别玉恍然大悟。
“我……是的,我原来在害怕。”
“别怕。”
俞适野按住了温别玉的后脑,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俞适野告诉怀中的人:
“这不是一个可怕的过程,这是一个通向安宁的道路。”
他怀中的人颤了颤,接着,俞适野听见温别玉的微带沉闷的声音:
“小野,你怕吗?”
“当时有些怕。”
“现在呢?”
“这是安德烈意志的贯彻,是安德烈为自己寻求的解脱,他是抱着睡一个好觉的想法,去做这一切的。”
俞适野先说了这么一长串,才在最后,牵牵嘴角,露出些自嘲的笑:
“……我全都明白,但我还是有些怕。死亡总是让人害怕的。”
所以……
他抱着温别玉的手臂更加用力,录像播出了他最漂浮的时日,其中藏有他最坚定的意志,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也告诉温别玉:
我不会让你体会这些恐惧的。
俞适野给了温别玉一些时间,在差不多的时候,他轻柔地、甚至带点玩笑的告诉温别玉:“难受的话就哭吧,我会安慰你的。”
缩在怀中的人先是点点头,接着摇摇头。
“我还好……就像你说的,这是他的选择,是他意志的贯彻。我有些害怕和难受,可是害怕和难受只该是我的,这是一个很平静的结尾……这也是你想告诉我的,是吗?”
这是世界的本质,有黑与白,但并非所有都是黑白对立。
一如失败孕育成功,恐惧滋生坚强,只要再添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本来对立的双方就能碰撞出神奇的火花。
温别玉仿佛跑了一次长跑。
他感觉疲倦,但疲倦只存在于身体上,他的大脑额外清醒,跟含了一整把薄荷片似的。
他终于想起了关于当时的更多的东西,他来找俞适野的情况……真是神奇,在看录像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有想起这些,可明明来到这里之前,他还对此耿耿于怀。
“我在想,”温别玉微微迷惑,“当时我为什么没能走上去。明明我看见你两回了,我猜到你接了个很重要的电话,我一开始完全不认为载你的人和你有关系,我在咖啡店里直到最后都认为你会来见我……就像阅读考试的大题目,我的所有解题思路都是正确的,可我粗心大意,缺乏自信,最后答错了。”
“如果这是错误的代价,这个代价太大了。如果是现在……”
温别玉说到这里,慢慢歇了声音。
俞适野问他:“现在怎么样?”
“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会在看见对方抱你的时候就走上去,直接面对你,问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可能这种行为不够道德,可能只是出来社会这么多年,被客户拒绝出了厚脸皮……”温别玉若有所思,最后看向俞适野,“可我还是会这么说。现在的我更加相信我自己。更加相信你爱我。”
“如果是现在——”俞适野同样接上话,他摸摸眼角,笑了,“我就相信自己看见你了。”
没有太多的安慰的话语,气氛甚至意外的有些轻松。曾发生在另一人身上的痛苦,他们都感同身受;当痛苦之余的成长随之降临的时候,快乐便是藏在黑巧克力里的酒心。
看完了录像,也该从这里离开了。
俞适野带着温别玉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是一家花店,他在这家花店里扎了一束紫玫瑰。熟悉的街景隐约唤起了温别玉的记忆,接着,他想起来了:“我们去日本之前,你有一次一声不吭地出了国,你是来了这里?”
“对。”
“你扎了这束花,是……”
温别玉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他的猜测被验证了。
俞适野带着这束花和温别玉一起来到安德烈的坟墓前,他蹲下身,将紫玫瑰放到墓碑前,接着,他抬手抚摸墓碑,对安德烈低语一句:“我想来和你说句话……我现在很幸福。”
温别玉听见了俞适野的话。
他走上来,同样蹲下身,挽住俞适野的手,像告诉父母一样正式地告诉安德烈:“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小野。”
这引来了俞适野的一声笑。
俞适野侧了头,看着温别玉,眼睛里有圈光,闪闪照人。他和温别玉说:
“一年里,我总会来这里几次,先看看他,再去跳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