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阵轻风，又像一朵柔云，安静地来，又沉默地离开。
苏越没带祭品来，也不知道要和逝去的莺南王族们说些什么，她只是恰好路过此处，想上来看一看，仅此而已。
苏越从裴雅风口中听闻了当日乌队冲入莺南王殿时的情形，她脑海里仿佛能看见那五人是如何骄傲不屈，像是在混乱的洪流中抓住经过的一根浮木，苏越不经意露出一丝温暖微笑。
“我知道。但我也不是公主了，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再给你。”
邬修侧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越，不急着回答。
“还请，善待莺南旧民。”
苏越亲自喂邬修喝完一整罐汤，陪他静坐片刻，说出她此行所求。
但她看裴雅风言行举止，不像对莺南王族有敌意的样子，而她今已出家，前尘尽褪，她的心里没有多少仇恨，自然也没对眼前的裴将军生出恨意。
莺南被并入乌国，莺南原先各地城名不变，但管理官员全由乌国人担任和指派。
长空青日下，她们二人站在莺南王陵前，默默同看了一会儿墓碑。
苏越一勺一勺，给邬修喂汤，邬修把整整一罐汤全部喝完了。
苏越略微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莺南王陵见到灭莺南国的将军。
她想起那五张yan丽面容，仿如昨日，一步步踏上石阶，想去看一看莺南王族的墓。
“多谢。”苏越向裴雅风道。
莺南本是繁荣昌盛的国家，国虽亡了，但城郭仍在，流民们回到家乡，着手重建家园。
nv人抱拳回礼，深深看了苏越两眼，像是在观察苏越的眉眼长相，回道：“我是裴雅风，乌国的将军。”
沿阶石板落了不少树叶，被风卷起，在地上打着小小的圈。
但他用嘴喝汤，眼睛却没闲着，一瞬不息地盯着苏越看，犹如毒蛇锁定猎物，也是苏越定力十足，丝毫不受影响，从头到尾无波无澜地喂。
苏越也同样不着急，她耐心地等着，落落大方，无愧无惧。
苏越没见过这个人。
裴雅风先开了口，两人浅谈起来。
期间有巡逻的卫兵经过，偶然一瞥君营，他们的少帝撑手歪头，兴味十足，旁坐的素雅修士端正从容。一人举勺，一人饮汤，却是烽火军营中难得的一幕和谐安宁。
渐渐地各地也都恢复了生气，沿街商铺开门迎客，生活陆续回到正轨。
没想到，她却是带了一罐汤只身前来。
裴雅风在一旁仔细观察苏越，只觉得苏越眉眼与先前见过的莺南王族相似，想起曾听闻莺南四公主出家修道，又看眼前人一身道袍，想必正是那位四公主。如今得见，果然是仙人之姿，不入凡尘，因此也理解了苏越面对亲人陵墓时平静的表现。
不知她是否也记得，正是在这碗汤之后，他们便再无见面。
nv人常年练武，感官敏锐，从苏越出现在走上第一个台阶时，便发现了她。
想来只能是眼前的陌生nv人所为，苏越行了个简单的道士礼：“请问你是？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邬修没让苏越等很久，他用鼻音哼出一个“嗯”，算是同意。
那是一个nv人，身材高大，t型矫健，眉宇英气，一身轻便武服，看得出是练武之人，而气质又另带一份儒雅。
两人沉默对视，邬修正yu开口，营帐外突然有士兵通报，苏越最后看邬修一眼，无言退去。
师
苏越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走到了莺南王陵所在。
原来她是亲眼见识了莺南王族最后的傲骨，心中有所钦佩，今日是私下前来吊唁。
邬修从善如流张口喝汤，梨花白果汤，正是当初未来得及喝的那盅。
苏越走到莺南皇帝墓前，发觉皇帝坟墓已被人先一步打扫清理过，不仅没有灰尘，还摆放了一些贡品。
随后她走上前，将墓碑上新吹来的枯叶拂去，转身时苏越松手，枯叶随风而去，而她也一并离开了。
几日后，乌国新帝下了一道旨意，莺南旧民解除奴隶身份，发回原籍。
苏越走上陵园，穿过先祖陵墓，走到莺南末代皇帝和她的nv儿们的陵墓前，却发现那里已站了一个人。
苏越打开汤罐，用汤勺盛出一碗热汤，转头看邬修还是斜撑着脑袋看她，就知他不打算自己动手，苏越低头用汤勺轻轻抚开汤的热气，舀起一勺汤，举手缓缓向邬修送去。
未喝的汤，是了，是那日他尚未喝到的汤。
邬修赐si莺南王族后，将她们按相应的礼制葬进了莺南历代皇家陵墓中。
神态尽收眼底，多少猜出苏越来意，他想看看，这出了家的亡国公主能做什么来求自己。
“我已不是当日质子了。”邬修笑。
裴雅风看着苏越走下阶梯的背影，发觉她从出现到离开，不曾与莺南王族说过一句话，甚至也没有道别，也许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