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一辈子,俺看到了……宗宗……你爹他拉着大牛车来接俺了,他们都来了……宗宗,建国,俺跟建业走了,你们……给瑞瑞娶媳妇,盖……房子!”
“娘!!”
“nainai啊!!!”
半夜两点多的时候,nainai去了。赵家的哭声震天的响了起来。赵学军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谁把他拖起来,给他换了做好的孝衣孝裤,天黎明的时候,从镇子那边请来的八音会坐定,一声凄惨的唢呐声震天的喊起了哀乐。
nainai被放到了她每年漆一遍的棺材里,赵学军死死盯着,生怕别人碰疼了他nainai。他看着那张露着笑意的脸,只是觉着不真实。他将两只手捂在nainai的脸上,一直捂到冰凉,再也没有了nainai的温度。他就是舍不得放开,谁拉他他跟谁急,谁也别想拽开他的两只手,他就想给nainai捂热乎了,给nainai捂活过来?哎!兴许可以呢!医学上不是有假死吗?
他的耳边一直响着nainai的声音:俺军军的心里啊!心里!能跑个大船哩!俺军军啊!要带我去南方看大鹅……
军军啊!给nainai再放个炮!你娘来年给你赚大……钱娶媳妇儿……
后来,有人抱住他,抓住他的掰:“军军,是我,是我,王希回来了!是我啊!”
鬼使神差的,赵学军放开了手,那一刹,他好像看到nainai笑得更开了,她仿若再说:俺就知道,俺早知道了,只是不说。
王希拖着赵学军来到院子里,搂着他一动不动的安慰了半天:“军,我回来了,坐飞机回来的……别怕啊!我知道你难过,你跟nainai最亲了。你哭啊,不能不哭的!nainai死了!你得哭!你不哭nainai以为你跟她不亲啊,你哭啊!!哭啊!”
赵学军的脚顿时软在地上,扯了一声长嚎:“nai……nainai啊!”
身边有人说:可算哭出来了,小三儿就跟他nai亲。
又有人说:可不,小孙孙呢!nainai看大的。
那之后的九天里,赵学军根本再也没有机会悲伤。他被人指派着去报丧,跟着堂兄,堂姐们跪在nainai的灵前还礼,烧纸,三叩头,九叩头,满村子跑道场……王希一直在他身边陪着,半步都没离开过。
他逮着机会就求赵学军睡一会,赵学军跪累了就直接缩在王希的怀睡过去。
nainai出殡那天,场面很宏大。跟高橘子有关系的单位,跟赵建国,赵建宗有关系的单位、熟人送了大量的花圈,帐子布,那些祭礼能排出二里地去,再加上赵家根本不收礼,一时间老赵家这事儿办的实在地道,办得好的呼声,四乡八邻都传遍了。
赵建国这几天赶出一篇祭文,在老母亲入葬这天,他当着全村的面,拿着纸很认真的对村里人抽泣、哽咽着念到: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一生勤劳善良,坚强耿直。
我的母亲,是一位慈祥的家庭妇女,她做了一辈子饭,从来没舍得端过第一碗……饥荒那年,全村人去逃荒。父亲不在家,有人说:你把你儿子送给别人,这样还能活几口。可母亲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赵家的娃子不送人!就这样,母亲撑着小脚带着我们一路要饭要到几百里外的黄河边……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
乡亲们那里懂这个,只是在那里叽叽喳喳的看热闹,只有老赵家的儿孙在认真听着,在认真的追思。赵建国一边念,一边哭,哭的他哥哥赵建宗走到台阶上与他搂在一起又嚎了一场。这兄弟俩倒是奇迹一般的在母亲灵前和好了。
按照岭上的习俗,最小的孙孙抱nainai的照片。最后这天,赵学军就抱着nainai的照片发呆,他也听不到,也说不出,他嗓子在三天前就奇怪的嗓了,浑身的力气都不知道去了那里。只要王希一松手,赵学军就会软在地上,跟一根软面条似的。
赵学军甚至觉得很奇怪,上辈子他跟nainai好似没那么亲,可这辈子怎么就这么伤呢,伤的心都碎了。可心碎成这样,咋就哭不出来了呢?莫名其妙的,都来不及哀伤,这丧事就办完了。在nainai封坟的时候,赵学军直接晕了过去,不是悲伤的,他是累倒的。
长长的睡了一觉,赵学军从老家的砖头炕上爬起来,他依然被裹在王希的怀里,王希在他身边胡子拉碴,呼噜连天的睡得跟死人一样。
趿拉着鞋子,赵学军推开院门,院子里早就被乡亲收拾的干干净净。树上,知了在叫着,nainai养的那只羊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一切都如此安静,赵学军看了它一会,走过去,牵着它,慢慢的向着山坡那边,赵家祖坟的走去。
一培黄土,一个花圈,凄凉的拥在祖坟堆里,nainai跟爷爷就睡在那地下。赵学军慢慢的坐下靠着石碑,闭着眼睛,在心里跟nainai承认错误。
“nainai,你说,要是我不娶媳妇,一辈子不结婚,我爸爸会不会生气?您也会生气的吧?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跟命运抗争,我自己都不知道那里出错了……nainai,您知道吗?您知道那里出错了吗?谁能给我一个答案呢?谁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呢?nainai,我辈子想一个人过,您看成不,就一个人,好好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