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欺负三儿了,你这孩子怎么说不听!”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孟三就像天生的皮糙rou厚禁折腾一般,才不出半个月便又生龙活虎的满村乱晃了,捎带着还去山里砍了不少柴火扛去焦楚家里备着,顺道还在清河里钓了两条肥美的鲤鱼。焦楚在屋子里读书,孟三便蹲在院子里帮着焦母收拾鱼择菜,孟三这人看着五大三粗,可手上活却细致,没一会儿便将两条鲫鱼收拾的干干净净,连菜也是择的整整齐齐,孟三端着菜盆正想去厨房,正撞上焦母捧着个钱袋从里屋出来,钱袋旧的已经看不出原色了,里面沉甸甸的装着不少铜钱。
“三儿,”焦母拉住孟三,“这钱你怎么放在我屋里?”
“给楚儿的,干娘你替他收着。”孟三这辈子大概也就只会在焦母面前显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来,“楚儿既然得了秀才,明年定然要去省城参加乡试的,这乡试不比寻常,吃的住的都不能委屈,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先备下些保靠。”
焦母将钱袋往孟三的口袋里塞,“我还攒着不少,这钱你自己留着,眼看着也快到要娶媳妇的年纪了,我正想找孙婆给你说门亲事,你若将钱都给了楚儿可怎么娶媳妇。”
孟三手里端着菜盆连连后退不肯要,“楚儿学问好,这钱就当是借给他的,将来他做了大官我还怕说不到媳妇么。”
焦母还要拒绝,孟三单手拿盆一把握住焦母枯瘦的左手,“干娘,我是拿您当亲娘的,您跟我见外是要寒了我的心么。”
焦母见孟三一脸的情真意切,不忍真的伤了孟三的一片心意,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孟三,“好孩子。”
孟三不是说假,他是真的敬重焦母,视她如亲娘一般。焦母年轻守寡,她娘家本来是替她相了门亲事让她再嫁,可焦母怕焦楚跟着继父受了委屈,硬是自己一个人将焦楚拉扯大了,寻常男人做的活她一个女人家也咬着牙做,插秧割稻样样是把好手,待到晚上还要帮人洗衣服做针线活再赚些家用,寻常人家都舍不得送孩子去读书,焦母却靠着自己让焦楚有学上有书读,后来隔墙孟家出事,她硬是连孟三也连拉带扯的一起照应大了。
晚上吃过晚饭,孟三和焦楚一起坐在院子里纳凉消食,盆一般大的圆月亮挂在天上,照的满院子都是银霜,焦楚拿了个树枝在地上写了首五言绝句,一行一行的指给孟三看,“教了你好几日了,这首可学会了?”
孟三其实极聪明,这些年焦楚教给他的东西他都记得住,比如此时地上写着这首诗,第一次学完他已经会背了,可是他偏偏要耍无赖装愚钝,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答道,“那么多字,我哪里记得住。”
焦楚也不生气,只是耐心的一行一行教着他读,一个低柔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小院子里交叠,混着蛙声蝉鸣便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日暮苍山远
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
风雪夜归人
圆圆的月亮越爬越高,两个人读腻了诗就一起仰着头发呆,焦楚用胳膊撞撞身旁的孟三,“喂,你见过雪吗?”
孟三嗤笑,“咱们这永州地界已经是南溟国的最南面了,终年都热的跟什么似的,哪里来的雪,我从小就没出过清河村,去哪里见?”
“我见过,”焦楚笑起来犹如带着栀子香,“在梦里,漂亮极了。”
孟三望着笑如春山的焦楚发怔,好一会儿才痴痴开口,“嗯,漂亮极了。”
难得孟三不同焦楚抬杠,换来的却是焦楚的一个白眼,焦楚敛了笑换上一副正经表情,同孟三商量道,“徐家请我去给他家小儿子做西席,我应了。”
孟三一听脸顿时黑了三分,“徐宝财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老东西全家上下都黑心刻薄,你不许去。”
焦楚反驳,“你还不是给他们当了这些年的护院。”
孟三理直气壮,“所以我才知道,钱的事儿用不着你和干娘Cao心,我自有办法,你安心读你的书便是,明年就要去乡试了,此时不好好在家读书,对得起干娘这么些年的辛苦么。”
焦楚不想这么大了还吃白食,好言好语的辩解,“我白日去赚些束脩,晚上回来读书,定不耽误乡试。”
孟三嗤之以鼻,“灯油蜡烛不是银钱?白日你不读书,晚上回来点灯熬油?”
焦楚急了,“古人能囊萤映雪,难道我就不能,咱们这虽不下雪,大不了我每晚去村外捉萤火虫装在袋子里照明读书,再说我就是随便知会你一声,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谁要你管我!”
焦楚本以为孟三会继续和他吵,连肩膀都端直了准备迎战,不料孟三怒极反笑,说了句爱谁管谁管大踏步走了,走到门口有个木盆拦路,直接被孟三一脚踹到旁边发出咣的一声,焦楚看着孟三大步消失在门口,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烦躁,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里坐了大半夜才被焦妈撵回屋子去睡觉。
第二日傍晚,焦楚赌气的提了灯笼真的去了村外,昨夜他睡不着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觉得自己那句不要孟三管的话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