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向我的方向爬来。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们之间隔着好厚的水雾。
好久好久,刘浪冰冷的手指触到我的脸颊。他困难地帮我撕下胶布。
我看见他可爱的脸蛋上满是伤痕,定定地看着我。
“哥……”刘浪抚摸着我的眼睛,吃力地说,“别哭。”
“哥……我明天再长大好不好?”说完,十六困难地支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我的唇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刘浪的声音不再是那种清清亮亮的,变得有些沙哑,有些失去生气。他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我的怀中,在黑暗中喃喃地喊我:“哥……”
没有人能救我了,我之前这么想。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有一种酷刑,它可以让你毫发无损,又让你遍体鳞伤。
刘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清晨,他在我怀中微弱地喘息着,目光涣散着说:“血……哥,你的手上……好多血……好多血……痛吗?”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我感觉刘浪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或许我的也一样。我清楚地记得我刚才帮刘浪穿上衣服的那一幕,我清楚地记得我的决定——
我要杀了那三个男人。不计任何代价。
“哥……”刘浪的声音又微弱许多,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我们……得逃走、他们明晚……还会来。”
不幸中的万幸,仓库中的后门是木制的。
我带着刘浪逃了出来,我拦腰把他单薄的身体抱在怀里,在朝阳下顺着公路缓缓向前走。
“你睡吧……睡醒了就到家了。”我说。
“不行,我要看太阳……”这么说着,刘浪却没有坚持太久,渐渐地合上了眼睛,安静地睡着了。看着他的样子,我忍不住想,如果他就这么睡下去,再也不醒来,我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真是个混蛋……
刘浪这副模样定是不能去医院的,至少要回家,哪怕回家洗一个澡。
我无法想象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刘浪是怎么和那三个男人交涉的。是像我一样疯狂地大叫,还是安静地谈判。如果非要给刘浪一个这么做的理由,就我目前能想到的,只可能是刘浪对我无以复加的爱。
不是兄弟之间的爱,而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纯粹的爱慕。这一点,我早有察觉。
在我出柜后,我母亲受不了刺激而自杀。那时,父亲的吃喝嫖赌已经让她几近疯狂。我或许并不应该选择在这个时候道出事实,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我也并不认为我有罪。母亲没有错,只是不该在父亲外出务工的时候跟别的男人乱搞,更不该被我亲眼撞见。我们谁都没有错,就像我父亲,堕落到如今的田地,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还爱着我的母亲。而那时,寄住在我家的刘浪,在我哭得最伤心的时候,像个大人一样抱住我的脑袋,说:“哥,你别哭!以后我保护你……”
就像他颤抖着声音说:“哥,你别怕……”
我从未想过自己要被另一个人保护,我这种人,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软弱这种东西,早已被我摒弃。我甚至讨厌这么说的刘浪,因为我,刘悄,从来都不是一个畏缩胆小的人。
其实我不怕,我最怕的是他受到伤害……
我紧紧地抱着刘浪的身体,沿着马路向前走。
对面驶来一辆车。
太阳已经升起。
不对,对面驶来一个车队。
说我见识少是实话,至少我所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排场。对了,我曾听同学说过,凌夜家似乎也像这么气派体面。
我恍然记起废工厂周围这块地,在前不久,被国内知名的一家经济公司买下了。我对此不甚了解,只是浅显地知道,在Z城风雨一时的隋氏因为某种原因,被迫改变的投资方向,不得已买了附近的地盘。
我或许应该拦下一辆车的,我或许应该祈求他们怜悯一下我们的,我或许应该快些消除刘浪的痛苦。为了刘浪,我或许应该这么做。
但是我不确信,不确信我是否能把刘浪安全抱回家。更不确信的是,车队的主人是否会愿意帮助我们。
我们,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我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走我的路。
后来便没有什么阻碍了,唯一的阻碍就是冗长的道路。我现在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那三个男人。
我要不计一切代价,杀了那三个男人,哪怕让我坐牢,哪怕让我死。
我把刘浪安置好后便要去上学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带刘浪去了医院。我把以往打工来的所有积蓄都塞给了医生,那个男医生推了推眼镜,斯文地说:“病人到我这里我会负责的,你若有事,就先走吧……”
他说的对,我有事,我又天大的急事。我要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杀掉那三个男人。我那时并不知道,我在把刘浪推向另一个深渊。或许没有我当初的这个决定,一切又会是另一种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