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许多的房间里,当下暖的更暖,凉的更凉。而档案室里的摆设仍一如多年前的记忆,只是许多的年月却已经从那满墙剥落的痕迹当中缓缓流去了。
在我提起兴致左右打量的时候,nainai已经打开档案室里的其中一只厚重而陈旧的储物柜,接着在按入院年份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数排相册里熟练地抽出含有我的那本。董一杰随后走进来时脸色已基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在档案室中央所摆放的那张斑驳的木头桌子前自如地坐下,然后伸手接过nainai递来的旧相册。
nainai乐呵呵地说道:“小伙子,你先自己看吧,我去整理一下柜子。真是的,又被那帮捣蛋鬼给弄乱了。”
董一杰笑笑:“好。”
积着薄尘的旧时相册被再度打开,只没想到观者会是让我如此始料未及的一个人。
蹲坐在董一杰身旁,我看着他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我和小伙伴们的照片时所露出的时而莞尔时而严肃的表情,心中突然就生出几分私密回忆被人窥探分享,简直亲密到令人不安的感觉来。
以我和董一杰之间那点似有若无的情分,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是这个安然坐在日影与日影之间,温和却一意地追寻我过往足迹而去的人。
郁闷地甩了一下尾巴,我别扭地把头转向一边。
等我察觉身旁的男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翻页的时候,把头转回来一看,董一杰的视线正专注地停留在其中一张照片上,一眨不眨。
纳闷地探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他看的赫然是当年我考上大学时的某张留影。在那张照片上,我手举录取通知书,在意气风发的年轻岁月里对着镜头笑得半是骄傲半是羞涩。
那会儿可真好,后面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望着照片,我暗自感慨。
只没想到,在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子之后,董一杰突然指着它抬头望向正在整理储物柜的nainai,迟疑道:“请问……您可以把这张照片送给我么?”
闻言我不由一怔,他要我的照片干嘛?
nainai放下手边的物品走过来低头一看,慈祥的脸上不禁堆出满脸笑纹:“哟,是这张啊,小伙子你不知道,当初云天那孩子考上大学时可轰动了,这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不过你要来干什么呢?”
似乎终于找回了在商场上收放自如的演戏水准,董一杰纯良地露齿一笑,道:“我很喜欢它,拍得非常好。”
nainai自然不疑有它,当下便眉开眼笑道:“没错,我也觉得它拍得好。这张我们还有底片存档呐,你尽管拿去。”
我在旁边忍不住磨了磨牙,对付nainai果然是绰绰有余啊,这个jian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董一杰再次嘴角一弯,道了声谢。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照片从相册里取出来放进胸前的贴身内袋里藏好,某种不安而又别扭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
仔细想想,我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再亲密的事都做遍了,却连彼此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过现在再计较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可惜流年,风月已辜负,回首竟成空。
走出档案室时已近中午时分,望着院子里那棵在阳光底下惬意地舒展着枝叶的老榕树,nainai随口感叹了一句:“说起来,云天这孩子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呐,也不知是不是又忙得团团转……”
董一杰在旁欲言又止,嘴唇轻颤了几次之后到底没说出什么让老人家担惊受怕的话来,只礼貌地和nainai告别。
依依不舍地舔舔nainai的手当做告别,我也一步三回头地随着董一杰走出这比董家更像家的地方。
谁知才刚回到车上,董一杰就像被人揭去一层假面具似的一下子失魂落魄地瘫在了座椅上,一动不动。从观后镜中看过去,他眼神中骤然显露出来的迷茫与恍惚让我心惊不已。
这人怎么了?明明刚才还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
疑惑地观察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伸爪挠挠董一杰的手臂以示催促。不料才刚把爪子搭上去,他就像触电一样猛地弹坐了起来,倒把我给吓了一跳。董一杰这才如梦初醒般回头冲我抱歉地笑笑,然而那笑意只是在脸皮上一滑而过,快得我根本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笑过。
轻轻嘘出一口气,董一杰把刚讨来的那张照片从胸前内袋里掏出来怔怔地看了几眼后又珍而重之地放回原处,而后拿手掌在上面轻轻按了一下才打火,发动车子,离开。动作虽然一气呵成,却到底和来时有了微妙的不同,耐人寻味。
第 22 章
在我探究的目光中,董一杰默不作声地沿着来时的路一路狼烟飙回了家,简直就跟在外头多呆一分钟都不乐意似的。把车倒进车库里停好之后,他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硬要拉着我亲热一番,而是反常地一言不发就自顾自上楼回房去了,把我单独撇在了楼下。
有些莫名地注视着董一杰挺拔而沉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我挠了挠脑袋,怎么他出去一趟就平白变了个样?
虽然心说不用管他,但自个在楼下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