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景实在是诡异,裴子浚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而对面却是一个又丑又臭还怀着孕的老女人,确实像裴子浚要把人家怎么样似的。
裴子浚摸摸鼻子,差点也以为自己是要调戏良家妇女的大色狼了。
“我只是想给你婶婶把个脉,看看胎像。”
那妇人终于不再抖,他俯身在唐不弃耳边说了几句,唐不弃叉着腰说,“我婶婶说男女授受不亲,她不喜欢陌生人靠近,你给我点钱,去抓药就行了。”
“……”
绕了半天,敢情小崽子是要讹钱来了。
可是唐家的孩子,总不能放任不管,裴子浚就把身上大半的钱给了小崽子。天色越来越黑,他们要先找一个客栈落脚,可是唐不弃却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回去。
他要留在破庙里照顾他婶婶。
小崽子倔得狠,他也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他去。
可是回到了客栈,他越想越不放心,现在蓟州出了这样一件惨案,人心惶惶,他实在不放心把一个孩子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扔在破庙,况且应龙应蛟兄弟说了一路谢珉行的坏话,他听着十分不舒服,也不愿意和他们呆在一块儿。
他跟舅舅说了一声,用油纸包了半只鸡和几个馒头,就往破庙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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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的早春,到了夜里仍旧十分寒冷,他在破庙门前犹豫了半天,看庙内已经生起了炉子,炉子上炖着药罐,想必他们把他的钱,还真是用在了刀刃上。
裴子浚好笑,看着火光葳蕤中,两人相依相偎的模样,竟有些似曾相识。
唐不弃在其他人面前是一个闷葫芦,没想到到了那人面前,却成了个话痨,变着法儿的斗他婶婶开心。
“唐不弃,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东西来了。”
可谁想到,他抱着油鸡和馒头进去了以后,那小孩立马变了脸,马上变成母鸡护雏的姿态,不让他靠近半步。
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小孩只相信他那个所谓的婶婶。
裴子浚又好笑又心酸,反倒是那妇人拉了拉小孩的衣角,示意让他进来。唐不弃到底是小孩,接了油鸡就如狼似虎啃了起来,想不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晚上,他们三个人,围着篝火,妇人和小崽子睡在一头,而他睡在开门的另外一头,在破庙里度过了第一夜。
裴子浚睡得并不安稳,他总觉得有人睁着眼睛在看他,那双眼,似乎很亮,好像一颗北邙山的星星。
他猛然惊醒,可是除了空气,什么也抓不到。
他坐起身来,除了一只酣睡的小崽子和一个古怪的妇人,哪里有人?
他想他是多想了,可不管怎么样,第一夜是安然度过了,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夜的时候,会发生这样一件事。
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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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来, 裴子浚发现, 破庙里除了他, 空空如也。
唐不弃呢?
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呢?
裴子浚暗道不好, 匆匆出门去寻人,到了门槛的时候,还绊了一下,他狼狈不堪, 抬起头来, 去看见门口什么时候支起一口大锅,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小米红枣粥。
唐不弃脸上黑漆漆都是碳,举着碗像一直小狗一样吐着舌头, “好烫好烫,可是婶婶,里面的红豆貌似没熟啊, 哎呦!我牙都要磕下来了!”
那妇人看了一眼苦着脸的小孩子, 一滞,无可奈何, 索性放下锅勺,破罐子破摔了。
裴子浚看在眼里,竟觉得这别扭的妇人有些可爱, 笑道,“我来吧。”
他把粥倒了, 看了一眼那一锅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 笑道这真是一锅深不可测的粥, 竟然有能把牙崩下来的暗器。
妇人虽然将面容裹得严严实实的,裴子浚却觉得她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他刷了锅,又把小米,百合洗干净,莲子去了芯,红豆泡上了温水,便动作边说,“那粥为什么那么苦,是因为莲子没去芯的缘故,还有红豆难煮透,应该事先用温水泡软了……有些谷物容易熟,应该后方,而这些豆类耐煮,应该后放……”
大锅前的裴七公子游刃有余,即使是烧粥,也跟手持错风刀时一样好看,不一会儿,锅里的甜香四溢。
他给唐不弃盛了一碗,又把另外一碗递给那妇人道,冲着她笑了笑,那妇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蓦然看见他的手,夺过碗,见了鬼似的,头也不回地扭头走了。
“???”
裴子浚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婶婶了。
“因为哥哥你十分轻浮,十足十的登徒子。”小崽子朝着他扮了个鬼脸。
裴子浚想,这位婶婶既然一路维护唐不弃,应当不是坏人,为何这样厌恶他,莫非真的像唐不弃说的,他像是十足十的登徒子。
他暗自好笑。
一个白天都消磨在了一碗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