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不仅知道季维珍已死,也知道皇上你在此?”
李承祚点头:“恐怕是的。”
蒋溪竹脸色一沉,因为他不必知道那传书中的每一个字,就已经可以猜到齐王的反应——杀人灭口。
齐王跟林阁老是不一样的,跟那一位也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目的都是逼李承祚就范,而只有齐王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取李承祚而代之。
而如今李承祚自己送到了齐王眼皮底下,简直是杀人灭口的天赐良机,毕竟按照李承祚自己那作死的圣旨,当今皇帝陛下还在宫里闭关呢,齐王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杀掉几个“冒充今上”的刁民,反正宫里拿不出来皇帝,而邺城天高皇帝远,先斩后奏是常事,到时候,林阁老在京内应,齐王在临漳随便寻个理由起兵,京城空虚,群臣无主,被他趁虚而入并非不可能。
而如今眼下,李承祚外无强援,只有有限几个神出鬼没的影卫,又是自己犯在了人家手里,不占人和也不占地利——这是一个与“血牢”差不多的困境,进退难破。
似乎立刻离开才是唯一的上策。
蒋溪竹面无表情的想了想,又看了看明显压抑着火气不便发作的李承祚,陡然明白了他的火气不是别的,而是不甘心。
况且,此时若是走了,放任齐王在此成了气候,待到他日,李承祚恐怕就必须向那一位妥协,不仅如此,和齐王一仗即使赢了,也是两败俱伤——这与李承祚的初衷是背离的,他隐忍多年,不是为了重置江山于干戈。
问题是,此局何解?
有没有什么办法,是可以不落入齐王的圈套又不必此时退让的?
李承祚捏着这张传书,无声无息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回过身来对子虚道长道:“师父,你现在火速回京,替朕带封信回去,顺便帮我捎个东西给老七,他看后会知道怎么做。”
子虚道长被他突如其来的尊称弄懵了,旋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你疯了”的表情。老道士很少有这么反应敏锐的时候,难得反应过来了,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向着一边的丞相使眼色,让他赶紧劝劝这不知死活的逆徒。
蒋溪竹在李承祚身后,不声不响地立了半晌,仿佛没看到老道士抽风一样的眼色似得兀自出神,直到李承祚不知在屋里何处寻了纸笔,一挥而就写了封信,正要交给子虚道长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劈手抢下那御笔亲书的圣旨,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大逆不道地撕毁,却也没打算还给他。
“重写一封吧。”蒋溪竹道,“未见得就到这个程度,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不求援是不行的,七爷正在朝中监国,他的一举一动容易被更多人注意到,还是把信捎给宋璎珞……至于人选,当时出京匆忙,还没来得及安顿很多事情,我记得,裴少将军还在京中。”
“……”李承祚面露一种十分不招人待见的别扭,自己琢磨了琢磨,强压了下去,争辩道,“齐王明显要动手,老七前来可以打着‘平叛’的旗号,裴文远来又算怎么回事?”
蒋溪竹温文尔雅浅浅笑了一下,神色却紧绷着,并不轻松,没理会李承祚,却先向耶律真作了一揖:“耶律公子,早先吾皇自你手得凤凰印,虽然过程曲折,但终究是得你恩惠,在下知晓公子有心返回契丹,才一直与我等患难与共,这个人情,大虞自然会还。只是凤凰印终究是大虞之物,关内江山万里,江湖曲折,到底离契丹太远了,耶律公子想平契丹内乱,凤凰印在手是不够的,在下斗胆拿凤凰印与公子做个交易。”
耶律真面无表情,看了蒋溪竹一眼,又看了李承祚一眼,才将目光又转回来,言简意赅道:“请说。”
蒋溪竹谦谦有礼:“公子想要重回契丹王室,唯一的问题是手中无兵,此事,大虞会助公子一臂之力。”
耶律真面色出现犹疑,从部族家国的角度,他们一个是契丹皇子一个是大虞丞相,注定了争执与对立,从这个立场来说,耶律真并不敢轻信一个外族。
但是他对蒋溪竹印象极佳,这个翩翩君子才谋过人,并且对任何人都以礼相待,不像大虞的皇帝陛下李承祚,总是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傲慢,总让人觉得不可深交。
耶律真想了想,又看了看蒋溪竹那坦然的真诚,突然发觉自己很多的担忧是毫无用处的——部族已经背弃他,只凭他一人之力,契丹早已经是回不去的故土,他在契丹,未见得比在这危机四伏的邺城里活得久;至于凤凰印信,早已落入大虞帝相两人之手,凤凰印上七十二魔神只认印信不认人,他耶律真只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那到底不是为他停留的力量,总会找到真正的主人。
其实他已经是一个无用之人了,这般穷追不舍地跟着李承祚,也只是不甘心而已。
耶律真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卑鄙,若是自己的立场与李承祚交换,他恐怕会杀李承祚杀的毫不犹豫,而李承祚纵然没事挑衅甚至故意寻事与他动手,对他,其实从未真的动过杀心,他曾经觉得这个不靠谱的皇帝实在太妇人之仁了,然而一路走来,眼见无解的“血牢”也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