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温声道:“甜甜乖,别怕,爸爸一会儿就出来了,要不要跟叔叔去看一下弟弟?你不是一直想要弟弟吗?弟弟长得很好看很可爱,也很乖的噢。”
顾雨甜含着满满两包眼泪,哽咽着问唐修:“阿修叔叔,爸爸是因为生弟弟才这样的吗?”
唐修愣了一下:“不是的——”
顾雨甜眼泪流得很凶,却哭得很小声:“甜甜不要弟弟了,只要爸爸可不可以,甜甜只要爸爸!”
唐修连忙抱紧孩子给她擦眼泪:“爸爸一会就出来站找甜甜了,不哭,不哭啊。”
顾言笙仍旧是对身边的一切无动于衷。
顾雨甜拼命按捺住情绪,抽噎着小心翼翼地道:“如果爸爸没有了……是不是爹地也就没有了……”
顾言笙原本僵硬死寂得像一块废铁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然后他咳嗽了一声,毫无焦距的眼睛里缓缓地聚起光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女儿从唐修怀里拉过来,抬手拭去她满脸的眼泪,哑声道:“不会的,爸爸和爹地都会陪着你……一直都陪着。”
从上救护车到现在,顾言笙终于开口跟她说了第一句话,顾雨甜的情绪终于按捺不住,瘪着嘴巴忍了又忍,哽咽着喊了声爹地,终究是放声大哭起来。
“爹地在,甜甜不要怕。”顾言笙颤声应着,将女儿抱紧,轻轻吻了吻她毛茸茸的脑袋。
“阿笙……”唐修知道顾言笙现在离崩溃就差一根弦,但确实还有一个地方不能没有他,“你去看看小葫芦吧……孩子几乎从刚出生哭到现在了。中间就喝了点nai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又开始哭。”
原本健健康康地生下来的孩子,再这么折腾可能都得进保温箱监护着了。唐修在心里叹道。
“你帮我把小葫芦带过来可以吗?”顾言笙嘶哑地说着,目光转向了手术室的方向,“我得在这里等他……他胆子小,没有人等他,他就不敢回来了。”
顾言笙这一句话说完,唐修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也夺眶而出。
他用力搓了把脸,微哽着道:“行,我把他带过来。”
——
沈堪舆终究是活了下来,纵使艰难万分。
抢救的当天,他因为羊水栓塞导致大出血,被摘除了子宫,后来又进了几次手术室,植入了心脏支架,切除了一部分的胃。
胃局部切除的手术是唐修做的,他做完手术下来,筋疲力尽地对顾言笙说:“你最好能把他变成巴掌那么大,每天捧在手心里护着……他再经不起一丁点折腾了。肚子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刀口,我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沈堪舆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半个月后,转移到普通病房,顾言笙每天都陪着他,帮他按摩身体,擦脸润唇,跟他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天气好的时候,得到医生的允许,他会把他抱到窗边晒晒太阳,他闭着眼睛安静地趴在他怀里,面容苍白透明,五官Jing致秀气,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医生说,他的身体各项指标已经勉强到达正常范围内了,照理来说早都该醒了,可能是求生意识太薄弱,一定要有人多陪陪他,给他多说几句话,所以顾言笙每天都照医生说的做。
他每天都会跟他说同样的两句话。
“我们都在等你回家,别害怕。”
“如果你觉得太累了,不回来也可以,等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我就去找你。”
沈堪舆沉沉昏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
小葫芦特别爱哭,从出生到现在大概只有三种情况下不会哭,一是喝nai,二是睡觉,三是把他放在沈堪舆身边。
这孩子长得像极了沈堪舆,沈堪舆的五官本就偏幼,二十五六了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稚嫩的少年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他的五官套到nai娃娃的脸上,当真是可爱到了让人抓心挠肝的地步,谁看了都想逗一逗抱一抱。
然而小葫芦不让人逗也不让人抱,基本上外人是一碰就哭,顾言笙偶尔能碰一碰,但大多数时候也是要哭的。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没什么力气,哭也是像小nai猫一样喵呜喵呜地哭,让人心疼得要命。如果这时候他是饿着的或者很困了,喂他喝nai或者哄他睡觉就可以,万一是刚吃饱刚睡醒被弄哭,那只能放在沈堪舆身边才能消停。
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胖乎乎白生生的,软得像一团棉花糖,眼泪汪汪鼻头红红地被放在爸爸身边,立马就安静下来,含着眼泪咬自己的小胖手,委屈又乖巧地靠着爸爸,不再哭也不再闹,小小的身子因为刚哭完一抽一抽的,喉咙里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声,真的看一眼就会融化了。
他一旦被放在沈堪舆身边,就可以任由别人逗,怎么逗都可以,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咿咿呀呀地做出一点回应。唯独就是不能把他抱走,除非他睡着了,不然又要开始喵呜喵呜地哭,非得在爸爸身边吃手吃到睡着才甘心。
那么多人排着队眼巴巴地等着抱上葫芦吸一口,小葫芦一个也不待见,除了爸爸谁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