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两匹骏马正一前一后跑得飞快,马蹄后扬起的雪尘如同碎玉般溅开。在飞驰的途中,马上的两人同时张弓,只听接连两声破风声响,灰羽的箭矢牢牢扎在了场边立着的草靶上。
“好!都中了!”站在雪庭里的青衣文士大声喝彩。
“这一场比试只怕胜负难分,玉山,不如先过来喝两杯热酒,暖暖脾胃。”招呼他的是坐在雪庭内的刘适同,他和温芷几个正围着小桌对坐,桌案上架着红泥火炉,炉上隔水温着一壶上好黄酒。此刻火候已到,酒香四溢,让人闻着便觉得浑身都是暖意。
“说来自前日算起,皇上已有三日不曾临朝了吧,是病了?”刘适同啜着酒,偏头道。
温芷点了点头:“听说是染了风寒。”
原本看着轩廊外的李玉山听了这话,蓦地转回头来,冷笑道:“什么风寒,不过是跟几个宠妃在雪地里胡闹,捱了冻罢了。”
众人一听,果然是永安帝素日的行径,都相视摇头苦笑,默默低头饮酒。
雪庭内靠东的软榻上,杨琰独自斜倚在那里,百无聊赖翻着手中的一卷文书。草场那头隐约传来几声笑语,似乎是独孤宏在跟什么人耍赖,他凝神听着,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笑纹。
温芷饮了几口酒,抬头向杨琰看了一眼,正看见他手里拿着深赭封皮的奏疏,不由道,“殿下原先管着户部工部诸多事宜,兼任西北大都护之后更是要兼理兵部,怎么如今连礼部的奏疏也呈到这里来了?”
“不过是腊日祭礼的一些琐事,因皇上病了,才推到了我这里来。”杨琰说着,轻声打了个呵欠。
看他似乎困倦得不轻,温芷无奈地笑了一笑:“我们昨日还在说,皇上这一病,穆王府倒是热闹起来了。”他这话并非虚言,朝中每日数不清的大小事宜等着定夺,一众臣工们寻不到皇帝,便只能来寻穆王。这两日王府门庭外往来之人络绎不绝,直到今日旬假才算得了片刻闲暇。
“虽则如此,却也要提防他人口舌,”李玉山压低声音道,“接连两日朝中官员皆在庆安堂向殿下奏事,甚至有人说穆王府竟自立了个小朝廷。”
“玉山说的不无道理,”刘适同沉沉点头,“如今老公卿们在朝中的势力虽大不如前,可毕竟百足之虫至死不僵,他们耳目仍在,殿下绝不能在此事上授人话柄。”
杨琰轻轻笑道:“皇上龙体抱恙的消息刚一传来,韩先生便同我说,此事是个契机,却也是个难题。”他顿了顿,“兰郁,你怎么看?”
“韩先生说的不错,如今朝中要事皆指望殿下定夺,这无疑是个契机。至于这难题么……”温芷沉思片刻,“在下以为,殿下在王府中接见群臣,或是处理国事确实有诸多不便,不止旁人会借此搬弄是非,只怕皇上知道了也会心生芥蒂。倒不如殿下移驾到宫中去理事,则是名正言顺地为皇上分忧了。”
此言一出,刘适同立刻附和道:“不错,泰安宫后的文华阁历来便是处理要务的地方,两省机要皆在紧邻,殿下搬到此处倒正合适。”
文华阁在世族们把持朝政时,曾是中书省理事之地。在此之前,在这里处理政务的是雍王,而再之前,独占文华阁数十年的则是先穆王杨烨。
他们说话间,外面的马蹄声又急促逼近,像是比试到了要紧关头,李玉山第一个按捺不住,站起身向外看去。
刘适同见他只顾着看草场上的骑射,竟不顾商量要事,不由摇头苦笑:“玉山这人虽然从了文,心中大约还是更向武一些。”
杨琰倒不介怀,只挑起眉毛,问道:“李玉山,他们比试得如何了?”
“已是最后一圈了,独孤公子的马好像有些乏,卫将军倒没什么大碍。”
杨琰淡淡一笑,重新转头向温芷他们:“也罢,搬去文华阁的事容我考虑考虑。”他顿了顿,又问,“说来,蓟州的屯粮收的如何了?”
“已收了七八成,皆屯在河口仓。”
温芷的声音很快被雪庭外连声的叫好打断,却是独孤宏一马当先,羽箭离弦,直射上草靶,离红心堪堪只有半寸。而他身后的卫长轩稍顿了顿才放箭出去,这一箭声势骇人,落靶时却偏离出靶心寸许。
李玉山抚掌大笑:“胜负终是分了。”
得胜之后的独孤宏满脸喜气,大步走进雪庭,高声道:“舅父,我赢了!”
杨琰倒没有惊讶,只扬起唇笑了笑:“果然是东胡第一神箭,竟连乌及苏尔都输给你了。”
独孤宏难得听到他褒奖自己,更是得意。他挤到桌案边,凑过去闻了闻炉上温着的酒,立刻摇头:“不好不好,换壶酒来,要北地的烧酒!”
方明对这位少爷颇有些无可奈何,只得应和:“好,这便去取烧酒来。”
“再架个大锅,切上好的羊rou来煮,”独孤宏兴致勃勃地道,“对了,辣料可不能少放!”
方明一张脸几乎要笑僵,却也只能应着声去了。
杨琰则偏过脸,望向温芷的方向,神情严肃:“你方才说粮食屯在河口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