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他,压低了声音:“还有那个兰台令韩平,若我没有记错,他本是杨玦的授业恩师。可又偏偏是他,今日在殿前指出,先穆王之死,受益的是燕虞,只此一句,杨玦便再无活命的可能。谁都知道,与燕虞勾结是大忌,这是谋反之罪,比之弑父更加罪不可赦。这个韩平,是在诛皇上的心呐!”他说完这些,长长叹了口气,“现在你应该明白,那几家世族为何置身事外,他们是看出已有人布了天罗地网,等着将杨玦逼入死地。他们都是聪明人,唯恐受了牵连。现在旁人都巴不得撇清关系,卢太保你还不自量力,想着转圜此事。只怕不多时便会被那些口舌伶俐的小御史们参上一本,说你也同燕虞有所勾结,到那时你该如何自处?”
卢太保一听这话,背上冷汗汩汩流下,他慌忙俯首:“多谢雍王提点,下官明白了。”他慢慢站起身,走近雍王马车时,又不禁压低声音道,“这穆王府的老二竟有这等能耐,难道从前我们看走了眼?”
雍王又垂了眼睑,摇头笑道:“杨琮此人我是知道的,以他的性子绝不敢这样堂而皇之跑到大殿前做出这等种种来,其中必有缘故。”
卢太保不死心地追问道:“有什么缘故?”
雍王闭口不答,他仰起脸,看了看天空,老态龙钟的脸上显出几许无奈之色,半晌方自言自语道:“早在听说那孩子中毒之时,我就该料到此事绝不简单。”
这句话卢太保未曾听得真切,不由想上前凑近了再问,谁知车帘一摔,已把他隔到了外面,紧接着仆从便策动了车辇,疾驰而去。临走时,卢太保仿佛听见车中的雍王喃喃道:“老七,没想到,你终有个儿子如此像你。”
第49章 猛虎
穆王府。
原本肃整的王府外大街上一片兵荒马乱,皆是车马碾过的痕迹。
当年穆王杨烨在位时,曾有方士称穆王府上空紫气盈天。那时王府内外皆有左骁卫把守,门前不得跑马,寻常人路过时连头都不敢抬起。一晃眼杨烨薨逝,这座王府竟在几年内被羽林卫搜检了两次,头一次翻检出杨玳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帝的人偶,这一次又搜出杨玦同外邦燕虞私通的书信。这两位继任的穆王接连下狱,当年的紫气盈天似乎已变成了黑气冲天。
一辆桐油马车缓缓停在王府的正门外,杨琮神色漠然地下了车,一手推开沉重的大门,而后踏步走了进去。
府内的仆从们虽然神情慌乱,但毕竟不是头一次经历易主之事,都反应极快,一拥便涌上来,跪在地上齐声道:“恭迎二公子回府。”瞧他们脸上那副恭敬的神色,俨然已把杨琮当做这座府邸未来的主人。
杨琮望着这一地跪着的人,嘴角抖了几抖,却并不见笑意,只是道:“四公子呢?”
大管事方运低头道:“四公子在内府中休养,他被拘了两日,未用食水,现在身子虚得很。”
杨琮怔了怔,立刻道:“我去瞧瞧他。”
然而还不等他走入内府,杨琰已被搀扶着跌跌撞撞迎了出来,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眼含泪,直跪到地上,啜泣道:“多谢二哥救命之恩,若非二哥此番返回都城及时,只怕我已不在人世了。”
杨琮低头便去扶他,却被他抓住手道:“二哥,这几年穆王府接连遭祸,衰败不堪,今后还要仰仗二哥重整门楣了。”
杨琮闭了闭眼睛,脸上隐隐露出苦笑,他搀扶起杨琰:“四弟,起来说话。”顿了顿,又向身后道,“你们都退下吧。”
等众仆从答应着退去,杨琮才扶着幼弟慢慢走入庆安堂配殿中。这是先穆王杨烨原先起居之处,配殿中摆设换了几次,那张原先杨烨所坐的檀木大椅却仍在殿中,上面覆着青龙袱皮,绿玉扶手上不染一点尘埃。
杨琮扶着杨琰慢慢走到大椅边,而后微一侧身,扶他坐下,这才退开几步,俯身跪在他面前:“自几日前收到消息,我便一路快马入京。此次御前状告杨玦,因得四弟安排妥当,终于除去老三,我也算是幸不辱命了。”他顿了顿,“还望四弟看在以往的兄弟情分上,容我早日回去。”
杨琰双目平视着前方,没有应话,只来回抚着手掌下温润微凉的绿玉,半日才笑道:“二哥这些年一直在封地上,好不容易回了建安,何必又这么急着走。”他顿了顿,又抬起下巴道,“二哥不必跪着,我们兄弟坐着说说话。”
杨琮迟疑了片刻,慢慢站起身,坐到了一旁。因配殿的门阖着,显得殿内有些昏暗,只有一线光从窗棂间漏了进来,照在檀木椅边,映出那个纤细的侧影。杨琮记得幼时在这配殿里听训,从不敢恣意抬头,每每只能盯着地面,望着地上父王的侧影。此刻看来,这两人的侧影竟有着说不出的相似,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浑身冰冷。
“二哥,其实我们兄弟几个里,我只佩服你。”
杨琮一怔,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等着他的下文。
“从前在府里,大哥和三哥都是拔尖的人,你出身低微,我身有残疾,一样不受人待见。以大哥之疑,三哥之狠,你不但能在这二人的夹缝中求得自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