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什么也没说。
铃铛问他:“朱决云对你好吗?”
曲丛顾就一点一点地磕头,醉醺醺道:“好。”
铃铛头一歪倒在他的肩膀上,痴痴地笑:“年轻人。”
“年轻真好。”
曲丛顾就说:“你也年轻啊,长得特别美。”
“不行了,”铃铛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头都烂了。”
她晃荡着脑袋说:“全都烂透了,就剩一个壳子。”
“朱决云又闭关了?”铃铛问她,“他他妈的还出不出来了。”
曲丛顾就跟着五迷三道地嚷嚷:“就是!不知道还出不出来了!”
手一滑,把酒罐子扔在了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两人在树下醉得乱七八糟,依着树干竟然直接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临近天黑时草古跳出了窗子,寻着气味找到了曲丛顾,将他一下子咬醒了。
曲丛顾惊得一下子坐起来,摇了摇脑袋。
铃铛睡得四仰八叉,别了一脑袋的树枝草棍。
曲丛顾去晃她的胳膊:“醒醒,醒醒。”
铃铛从喉咙里哼了哼,把他手打掉了。
夜幕慢慢地落下来,曲丛顾架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抱起来送回去,一抬头却看见街角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曲丛顾说:“有人哥。”
有人慢慢从黑夜中走出来,脸上没了平时的不正经。
“这么晚了,早些回去,当心着凉。”他说。
说着将铃铛的胳膊接了过来,又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曲丛顾拎着草古脖颈把它抱了起来:“好,路上小心。”
这话多余了,鬼城中没有什么可小心的。
有人横抱起铃铛,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黑暗。
曲丛顾看了片刻,转身回了房间。
屋里一片黑暗,他抱着草古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草古把头放在他手心蹭了蹭,可能也无声地叹了口气。
朱决云闭关了有很久很久了,他就在隔壁,那扇门一关就是数月,也可能还要更久。
他即将突破三重金身,要用数月、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时间来夯实内功,领悟境界,日复一日地修炼,打坐吐息,与心魔劣根抗争。
临闭关前,曲丛顾非常的伤心,心里知道恐怕要过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见不到面了。
黑夜中喘息声起,他抓紧了朱决云的肩胛上的骨头,一声一声地轻轻叫唤。
呵出的气断断续续,一句话说不全。
夜里一阵风扑打着窗子,有不知名的鸟站在枝头交颈缠绵,依偎着取暖。
野猫在窗前停下,抬起头短暂张望,叫了一声,然后轻巧地踮着脚走了。
朱决云三日后入关,那日曲丛顾终于装不成身体不舒服了,磨磨蹭蹭地从床上起来,自己穿上了衣服陪他吃了顿饭。
平时也就还好,他每天被师父又当丫鬟又当管家还当徒弟一样的使唤,累得脚不沾地,一天下来手酸脚酸连剑都握不稳。
可要是晚上到了家就难受多了,只能和草古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泪千行。
就比如今天。
他余醉未消,又被风吹了半天,脑袋有点疼,直接倒在了床上。
半夜渴醒了的时候气得不行,抬腿冲着墙踢了好几脚,然后就又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觉得嗓子一阵火烧火燎的疼,起身的穿鞋时还有些晕,身子晃了晃。
他其实不会喝酒,有时候大家闹得狠了,他才抿上两口,昨天喝的太多了。
下楼的时候见很多人都起来了,像往常一样聚在大堂。
曲丛顾看了一圈,没找见铃铛。
“铃铛姐呢?”他一开口才发现嗓音哑得已经不行了。
大门牙从账本里抬起头来:“不知道,你昨天陪她喝酒了?”
曲丛顾‘嗯’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水压下那种灼热的感觉。
瘸子说:“有人也没来。”
曲丛顾想到了什么,就说:“我去看看。”
“你就他妈算了,”大门牙说,“彭狗他妈的找了你他妈一早上了。”
曲丛顾懵了:“什么时候了?”
大门牙往外看了一眼,随意道:“快巳时了吧,钟狗已经去做晌午饭了。”
曲丛顾:!!!
他吓得傻了,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巳时是个什么时候,然后拔腿就跑。
冲天髻嚷了一嗓子:“彭狗往城东去了,这个月他轮值。”
曲丛顾喊道:“知道了!!”
这一嗓子喊完反而不是很疼了,好像说了两句话就好了很多。
彭宇定下的规矩是每日卯时他必须已经进了门了,没说到不了该怎么罚,因为迫于他的yIn威,曲丛顾从来都没敢迟过,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