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厅正是吃饭的地方。还没进小厅,林珵就闻到淡淡一阵香气,偏头看拉着他的人,侧脸是刀削似的俊朗,心性像孩童赤诚。
谷嘉义嗅嗅空气里的味道,问林珵:“你猜,是什么?”
“吃的。”
“肯定是吃的,再猜猜。”
味道里有林珵能嗅出的淡淡的麦香味和米香味,是什么东西也好猜的紧。他却道:“猜不出来了。”
“粥!老莫家的,隔壁巷子那边才有卖,你们肯定不知道。”谷嘉义揭开罐子密封性很好的盖,任由香气弥漫出来。
那罐子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式和材质,谷嘉义舀出一碗,盛在官窑白瓷的碗里,有些不满地抱怨那太薄的瓷碗。
他避开林珵要接过碗的手,“碗太薄,这个太热了!”
林珵只好拿着勺,坐着等他弄好,又端到小桌上来。
等林珵吹两口热粥,眯着眼咽下时,谷嘉义盯的目不转睛。上辈子他初被谷业送到北蛮来的时候,最喜欢喝这家的粥,有一天梦到过林珵到定北来,同他隔着桌子喝同一锅出来的粥。
杂糅着多种谷物的热粥滑下喉咙,很是暖身,林珵像是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师弟,你貌似是在被禁足吧?”
☆、第 46 章
禁足?好像昨晚林珵说过……
谷嘉义低着头, 喝一口热粥,对着林珵含糊道:“师兄,喝粥, 我跑了好几条街采买回来的。”
林珵记性很好:“不是隔壁巷子老莫家的?”
谷嘉义哑口无言, 林珵低头喝一口粥,饶有兴致给自己和谷嘉义碗里放上一点小咸菜, 这才缓缓开口:“吃完再说。”
谷嘉义没滋没味地扒了两口粥,有些头疼地盯着林珵看。这人既是他的帝王, 又是他的爱人。做为臣子的, 自然是要听话的, 可要是林珵说别的,他又实在做不到可如何是好?比如让他做个诗?
林珵放下碗,恰这时, 从门口进来一人,青衣白发,面上也多是疲色,但背脊挺得很直, 给人的感觉像是苍劲的老松,树皮已然满是皱褶,树心还是坚毅如岩石。
来人正是江九。
他一眼都没有给谷嘉义, 直直进来“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谷嘉义正欲起身去拉他,林珵却摆摆手,沉色道:“嘉义,你先出去。”
谷嘉义抿抿唇, 皱着眉出了小厅,却没有走远,只是站在门口处,支着耳朵。他知道定是江九得了他和林珵在一起的消息,这才来的。林珵则是担心江九说出难听的话,才让他出来,但他不是少不经事的少年,他是曾经过风霜雪雨的人。他也想到过,以后让他们为难的,绝对不是师傅一个人。
谷嘉义微微阖上眼,他知道要发生的事,但是还是会觉得难受,毕竟那是他敬仰过的人,也曾玩笑打闹,也曾指点他行事为人。
室内,气氛凝重得像是暴雨欲来,林珵却淡然喝完一碗粥,才缓声道:“九先生这是作甚?”
江九猛地抬头,眼里赫然的责备和不解,他比当初林珵想要来定北,和北蛮人勾搭在一起更为痛心。他的两个弟子,两个男子,竟是违了礼法在一起!纵是一开始不是诚心收谷嘉义为徒,后来江九也真心欣赏这样懂事上进的少年,更何况多年来,林珵几乎被他教养着长大,如师如父。现如今,他的两个弟子这般,叫他如何理解?
林珵几乎能从他眼里看出他想说什么来,心内也像被东西梗着,难受得紧。他听见自己冷冷道:“先生尽可畅所欲言!”
江九面上有一瞬间的紧绷,但随即便是毅然决然的神情,他声音喑哑,一字一句道:“殿下,你为万民之君,怎可如此任性!嘉义年少,几年之后,又知是什么情形。还有这天下万民,殿下又如何处之,欲嘉义如何面对父母?”
最了解林珵的人莫过于江九了,也因此,他说的每句话、质问的每个问题都是林珵面前心里难过的关卡。他知道林珵想要做一个圣明君主,所以问他待天下如何?他知道林珵心软,所以问他让谷嘉义如何面对他的父母?
林珵端坐着长凳上,看着江九的愤然,却莫名觉得两人间多了无穷的距离。
“孤少娶几个女人,怕是能省不少银子吧?便是他将来放弃,孤也不会为难的。”
江九提声又问:“殿下将来必是要子嗣的,否者正统何以继承?便是此番事了,殿下只怕是会心有余意,多番善待罢!”
林珵和他对视,绮丽的桃花眼里却只有坚定:“宫里今年又添了弟弟,抱一个就是。至于我和他,孤现在心里很欢喜!从未如此。先生,你不要劝我,你也该懂的。”
林珵起身,越过江九,大步往外去。
江九颓然地苦笑,捂住脸久久不言。
谷嘉义倚在墙上,意外地看着出来的林珵。
干巴巴问道:“这么快?”
“先生一时想不通,缓缓就好,我们出去走走。”林珵道。
谷嘉义点头,两人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