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枭打了个寒颤。
他稍弯下腰,望向门后小屁孩的眸子沉黑如墨。
“姜枭,你姐呢?”他满眼都是濒临疯狂的压抑,眼白被血红丝占满,他喉头滚动,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是在磨刀石上锉过般粗糙。
姜枭看着面前的少年,脸上露出一点困惑:“我姐?她早上跟爸爸说不舒服就去医院了,我下午去看她……我家椅子怎么了?”
姜枭看着地上的狼藉一片。
“风太大,”顾西决面无表情地说,“吹散了。”
在姜枭茫然的注视下,少年冷着脸转身,三步并两步地跳下台阶,扶起了倒在院子边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在姜市医院里找院长千金不是什么难事,前台随意一问,就有红着脸的小护士告诉长相英俊的少年,听说是上午就来了呢,安排了核磁共振等一系列的检查,这会儿可能在放射科等着排队。
顾西决转身去了。
放射科里的人大多数都穿着医院的病号服,顾西决一眼就看见了姜鹤……小姑娘长得好看,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也不难看,这会儿她穿着一双羊羔绒的白色平底鞋,垂着眼坐在核磁共振等候室的一群老大爷、老大妈里,一脸冷漠的样子。
旁边有人跟她搭讪,她就礼貌地跟别人笑,然后简单地说:“阿嫲,听不懂的,所以来照片子。”
旁边的那群老头老太太不懂什么她生的病怎么回事,只是听不懂别人说话在他们看来挺严重的,纷纷露出了惋惜的表情,说,可怜了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她还是在笑。
笑得顾西决站在科室外面隔着一扇玻璃门,却觉得自己这个人已经被她的笑容分尸了。
他想过找到姜鹤后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干脆就跟她大吵一架;想过找到姜鹤后不管她在干嘛,先把人拖过来摁在腿上揍一顿;想过找到姜鹤后,抱紧她告诉她不分手……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她同病友们交流。
过了一会儿护士叫她的名字,她乖乖地站起来来到一个窗口旁边,捞起袖子伸手进去,里面的打针的医生挺年轻的,拿起一套滞留针拆了封。
“方便动么?”顾西决听见她问。
“跳舞都行。”年轻的男医生笑着回答。
姜鹤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笑了笑露出了自己的胳膊肘,只是针扎进去的时候笑容消失了,她的唇角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冷漠。
顾西决看在这就没看了,他转身出去,在医院外面的小卖部买了包烟,蹲在墙角里抽了两根……然后在烟火缭绕中,他把剩下的一包烟揉了揉,扔进垃圾桶里。
……姜鹤说的对,抽烟救不了任何人,光靠抽烟能缓解的那种心烦,根本就是还不够烦。
再回到放射科,他正好可以看见她进核磁共振室,这次是隔着两层的玻璃,给她打针的医生站在她躺下后的仪器边跟她说了些大概是注意事项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在顾西决的冷眼注视下,他又转身拿出一个记录板,在上面写了写字,翻过去给姜鹤看。
顾西决看着姜鹤被送进仪器里,他才转身离开。
姜鹤折腾完各种检查回到病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私立医院各个科室下班时间就是比较晚,院长也天天加班。
她先去白女士的病房看了一下,现在她几乎已经接受了她躺在那不能说话不能动面色苍白的样子,除了踏进病房的一刻会难受,接下来就感觉非常平静。
然后回病房的路上碰到了她爸,拎着个保温盒。
姜鹤冲他笑了笑:“做饭,你还会?”
“顾西决的妈妈做的。”姜院长把菜和猪骨莲藕汤都拿出来摆开,“她很担心你。”
后面那半句姜鹤没听进去,事实上她在捕捉到“顾西决”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恍惚了下,差点没挂住。
但是她不想让姜院长看出来,所以她乖乖坐下吃了东西。
过了九点,就有护士进来给她分发助眠的药物,她已经连续很多个晚上从梦中惊醒,然后是无尽的疲倦。
盘腿坐在病房里,周围都是消毒水味,姜鹤打开一瓶矿泉水吃下了药,然后整个人都很安心的感觉……她当然知道有病就要治的道理,所以这一次在忐忑地跟父亲说了自己的病症后,得到了足够的重视也引起了足够的恐慌后,她整个人都很安心。
十七岁的少女说话终于有了分量。
也可能是当周围的人失去了白女士后,突然就就深刻地意识到,他们不能再失去任何。
等待药效起效果的时候,姜鹤拿起了扔在病房一天没看的手机,微信已经被各种信息塞爆,大多数人不知道她病了,只是和她正常的聊天。
而她和顾西决的对话还停留在上午她发过去的分手那里,对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回给她……姜鹤挑了挑眉。
然后还有一个好友头像久违地亮起。
—霏:感觉性失语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