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跪在角落里,跟着礼乐下跪平身,再下跪再平身,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像是一个被看不见的线牵引着的傀儡,提一下动一下,又像被赶出圈等着宰的猪,不赶就不会自己走。他偷偷瞄着文武百官,皆和自己一样三跪九叩,恍然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荒唐感。
“我可告诉你,最近少折腾。”余德广不知何时凑近了他,趁着跪拜乐止的空当压低了声音和他说话。萧慎甚至都没看他,一动不动跪在哪里,等一下轮乐声响起。
“老祖宗那天参加御前议事时万岁爷态度明确得很,要平乱而不是招安。我早就觉得行不通,那些反贼打的是朝廷的脸面,哪有可能这么轻易过去。”余德广又说道。
“没那么容易打下来,而且打仗是要饿死很多人的。”萧慎忍不住把他知道的未来说了出来,也不知怎么,他原本只想自保,但是这些天脑子里却不断出现史严口中的“折骨为炊,易子而食”这八个字,觉得阻止这件事也不单单为了他自己。
余德广一听脸色变了:“你可别说这个。那陈维实还暗示万岁爷说这天不下雨是有jian臣当道,这摆明了就是说你呢。你又在这当口说这种丧气话,万岁爷不会轻饶了你,什么情分也没用。”又道:“你看见史严的下场了没有?真触怒了万岁爷,你比他还惨。本来就有不少折子弹劾你,我已经求老祖宗帮你压着了,这时候咱们可谁都别生事。”
“我生不生事都一样,反正我是问心无愧。”又道:“可要是不如人所愿,这仗真的打两年,又连着是灾年,各地都饿死人,现在什么也不说那不是罪过更大?”
余德广借着平身的机会仰头看了会儿天,等礼乐再次响起时,又跪下,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直到正午时分,这冗长无聊的仪式才终于结束了,群臣各自归位,而后各回各家。
萧慎还是不死心,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此事的关键,就算不为他自己,那些两年后的光景也让人不忍卒见。仪式结束后趁着面圣的机会又谏言了几句,见庆文帝面色不悦便不敢再多说了。
闷闷不乐地回到东厂,借酒消愁起来。若是他不知晓未来事倒罢了,上辈子这个时候他浑浑噩噩的的什么也不怕,可现在这种明知命运却只能等待的感觉让他又想起了凌迟,而且是钝刀子一点一点割,割到鲜血流尽,再次陷入黑暗为止。
一梦归(太监X女官)廷杖
廷杖
事态发展同萧慎所知一模一样,只可惜他却只能和其他人一样静观其变。
这些天来庆文帝就像那装满了火药的炸药桶,一点就着,一碰就炸,已经有好几个不开眼的官员因触怒龙颜被拖出去廷杖了,被活活打死的不在少数,如今是谁也不敢凑上前去触这个眉头。
萧慎在救日典礼后就决定闭嘴不言了,免得被溅一身血。
不过他虽小心谨慎旁人却未必肯放过他。
“启禀陛下,臣倒是有一人选。”刑部尚书罗正卿出列一步,偷偷瞄了萧慎一眼,嘴角露出Yin笑。
“讲。”
朝廷派去的剿匪先锋竟然先后折损,令庆文帝头疼不已,故而召集群臣举荐领兵将领。
“去年春场跑马时,萧厂公技压群雄,当时万岁爷还说今后若有战事可以让萧大人戴上假髯冲锋陷阵,微臣以为萧大人擅长骑射,又博览群书,可谓能文能武,也不失一个领兵打仗的上佳人选。”他低着头,暗地里偷笑。
“罗正卿!你……”萧慎又惊又怒,几乎忍不住在这朝堂之上喧哗起来。
“怎么?萧大人不想为国尽忠吗?”罗正卿嘲讽的看着他。
“这倒是有意思。”庆文帝看着萧慎目光带笑,问道:“厂臣怎么看?”
“回陛下。若需要臣征战沙场,为国捐躯,那是臣无上的光荣,自然无二话。不过这领兵打仗之事并非儿戏,术业有专攻,望陛下三思。”萧慎说完跪了下去。
众朝臣听了这话纷纷不以为然,有的觉得这是个立功争宠的大好良机,一群矿工而已,早晚剿灭,他何必拒绝?有的心下鄙夷,觉得这太监就是怕死,没有一点男人的血性。
“是吗?厂臣莫不是还觉得应该招安?”
萧慎抬头,看见庆文帝皮笑rou不笑地看着他,心知圣上早已对他心生不满,心下凄凉,索性心一横道:“臣……以为若是最初惩办祸首官员税监、取消额外课税,以此安抚民心便可将战事化为无形。”他看到庆文帝几乎已在暴怒的边缘,又赶紧说道:“可如今这匪乱已成燎原之势,那自然是应该选良将及早平乱才是。若真要臣……上阵,那臣必不会推却。”说完深深叩首。
“微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皆朝着声音望去,见是都察院一五品御史,名唤徐广济。
只见他大步上前,指着萧慎,怒目圆瞪,义正言辞地道:“日前钦天监有报,五星聚营,日月相刑,这是国有jian佞,大兴冤狱之故!东厂自他萧慎执掌以来越权跋扈,擅扰民众,肆意逮捕定罪,而今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