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此,关唯晨还是走到壁炉旁,往里面添了两块柴火,问:“看什么书?”
他把书高高地举起:“您好像是她的书迷。”
对此关唯晨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从单钰博的手中接过那本还包着牛皮纸的书拆开,里面果然是一本地质学著作,书名和明信片上的一模一样,光看名称便知书中的内容晦涩难懂。关唯晨倒了一杯温热的姜茶,往里面放了两片生柠檬,端起来喝。
窗外已经只剩下浅浅的紫红色,那是远方的霓虹染红了天空。不知是哪户人家放烟火,嗖嗖嗖几下窜上天际,在爆炸以后再没声响。他们坐在沙发上,各自看着手中的书,也不知这夜晚究竟有多长,但又没有人担心它难以度过。
单钰博看完了一整章,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往碟子里装了一小块派吃。他见关唯晨看书看得认真,一时没有打扰,直到他从书的背后抬起眼睛。
“好吃吗?”关唯晨摘下眼镜,眼睛间留下了浅浅的眼镜印。
单钰博又吃了一大口,点点头:“您不吃nai油和黄油,简直要错过世界上的无数美食。”
关唯晨只是笑,问:“晚餐没有吃饱?”
提起他回来以前的事,单钰博稍微怔了一下,耸肩道:“马马虎虎吧,挺丰盛,可我不喜欢吃火鸡。”说完,他见关唯晨仍然望着自己,犹豫了一下,又说,“今天去拜访了一位阿姨。小时候,她是我们家的邻居,后来改嫁,随她的丈夫来了纽约。他们家在皇后区。”
关唯晨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了然点头。他没有再往下追问,单钰博觉得,如果他是关唯晨,这不会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可关唯晨不会追问,他看起来也并不怀疑,就如同上一次在旧金山的公寓里,他全盘地接受单钰博对自己行程的解释一样。
单钰博看着他面前那只飘着柠檬片的茶杯,想了想,问:“您今晚打算把这本书读完?”
关唯晨淡淡地笑了,抬头回视他。
单钰博和他对望了片刻,也笑了。
关唯晨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他合上书,放在自己的身前,说:“你猜的没有错。作者是关呈术的母亲,中文名叫童如婧,是一名地质学家。”
尽管事实和自己料想的一样,单钰博还是忍不住开玩笑道:“您的人脉真广。”
“我和她是在大马路上认识的。”并不领会讽刺,他笑着看向露出惊讶表情的单钰博,“想听?”
单钰博同样合上书:“现在一时想不到还有别的话题。”
关唯晨忍住笑,回想了片刻,才开始一点一点地说。
他说得很慢,仿佛每说一句话,往事就在脑海中放映一幕,连成带了些岁月痕迹的电影。
“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中国。一个大雾的清晨,我抵达北京,在前往酒店的路上,见到一个女孩子在路边拦车。她看起来很着急,几乎要跑到马路的中央。”他说明道,“你知道,在美国如果有人在公路上拦车,就算不是出租车,也会有车辆愿意停下来。”
单钰博却拆穿了他的借口,意味深长地说:“可那是在北京的大马路上。”
关唯晨被揭穿,失笑地摇了摇头,承认道:“好吧,她长得很可爱。”他继续描述当时的情形,“很清秀,没有化妆。我记得,那天她穿着简单的T恤,上面还有他们学校的校徽,牛仔裤和帆布鞋,背了一个双肩包,很像个学生。”
单钰博惊奇:“难道她不是?”
“她是。”他纠正自己的说法,“后来,我让司机把车停在她面前,问她要去哪里。她在我的随行翻译开口以前,回答了我的问题。她说她要去地质院参加研究生复试,可公交车在半途抛锚了,她一直拦不到出租车。我让她上了车,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这真是一场奇遇,听起来那么理所应当,可又是这么曲折离奇。单钰博听到这里,不禁沉默下来,认真地等关唯晨继续回想。
“我去中国以前,听朋友说,中国的女学生都十分矜持。”他顿了顿,“事实上,从前我在学校里见到的中国留学生,也都给人沉稳、腼腆、自闭,难以沟通和缺乏社交能力的印象。但她不是,这让我很吃惊。她活泼、开朗、直率……”
一个词语和一个答案在单钰博的脑海里闪现了,他想,自己听到了一则美好的爱情故事,微笑说:“像阳光。”
闻言,关唯晨微微错愕,他凝望单钰博笑着的眼睛,笑着承认:“对,像阳光。那个清晨北京的雾特别大,只有她格外的明亮。”
第63章
“她下车前,我提出希望,希望她能将复试的结果告诉我,并且告诉她我的酒店地址。翌日下午,我和开发商会面结束,回到酒店。前台告诉我她来过。她留了一张卡片,上面提到她已经被录取,还对自己曾经得到帮助而感谢,希望在我离开北京前还有机会见面。卡片上有她的电子邮箱地址,我后来找到了她。”说到这里,关唯晨轻微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