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边尚安却迟迟问不出来,她看着路长歌平静的面容,平直的嘴角,艰难的一根根松开手指头,颓然的往后退了两步,低头抬手捂着脸。
是路长歌又怎么样?她就是再有能耐也做不到往自家装大米的麻袋里掺杂私盐。
“恨吗?”路长歌上前两步,黑底藏青色帮面的鞋尖出现在尚安视线里,她语气平静的问尚安,“这种滋味难受吗?风雨欲来你无能为力的感觉如何?”
尚安抬头看她,两人身高相仿,视线平视。
尚安声音嘶哑,“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你先感受一下,”路长歌勾起嘴角,天上带笑的桃花眼里一片寒潭冷意,笑意未达眼底,“这只是个开始。”
她道,“尚府贩运私盐,本就是死罪。哪怕有人保着你母亲也没用,因为她手里头还沾有人命官司。顷刻之间,原本好好的天地翻转过来,你心里可曾好受?”
尚安眸色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成拳,厉声说道,“路长歌,你有话直接说清楚!”
“我就问你难不难受!”路长歌声音陡然拔高,在已经空旷的甲板上格外清晰有力,她目光寒冷,“你母亲还在你就这幅样子,你可曾想过林绵绵遇到这事时的反应!”
“他那么瘦,那么软,才十三岁,一夜之间父母没了,你可曾想过他难不难受!”路长歌手指戳在尚安心口上,为林绵绵心疼到咬牙询问,“你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心安理得纳了侧室的?你母亲是怎么有脸面上门面对他的。”
尚安眼眸晃动,喉咙像是被人用手掐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嘴唇蠕动,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尚安本以为路长歌是替林绵绵在她娶侧室上讨个说法,毕竟趁着这个时候踩她时机最好。
没成想路长歌说的却是人命,讨的是公道。
“你母亲因资金周转不开找上林家主,林家主没同意与她合作,你母亲怕她泄露私盐的事情,将她们妻夫两人灭口。”路长歌声音平静下来,“你母亲,为了私盐,手上新沾的人命就已经有两条了,更何况她还布局想杀绵绵。”
“尚安,这些也许你都不知情,你不是伤害绵绵的凶手,但你同他青梅竹马,你为何就不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咬咬牙反抗反抗你母亲去护护他?”
路长歌心都在滴血,每次她都说得亏尚安为人太怯懦没.种她才有了机会,其实路长歌打心底里希望有人在那时候疼疼林绵绵,越多越好,哪怕是尚安她都不介意。
因为她知道身处绝望时有手伸来是什么样的感受。
可尚安没有,她跟尚母妥协了,还舔着脸说所有女人都是三夫四侍。
尚安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脸色苍白如纸,“我、我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路长歌说,“你尚府不仁,莫怪我不义,这些事情我就是要清清楚楚的告诉你,让你身处绝望切实体会一下绵绵当时的感受。”
路长歌道,“尚安你摸摸胸口,你现在可有脸面再提林绵绵这三个字。你母亲对不起他,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尚母是凶手,尚安是伤害林绵绵的帮凶。
“啊——”尚安抱头喊叫,她向来注重自身形象,能被路长歌逼到如此地步看来已经崩溃。
赵义站在甲板上看着面前的两人,心情复杂。她看向路长歌,这些事情路长歌从来没跟她提过,她总是漫不经心慵懒散漫,林绵绵总是单纯温柔眸光带亮,谁能想到这两人身上竟背负着这么深的仇恨。
赵义红了眼眶,上前两步抬手拍拍路长歌的肩膀,轻声说道,“走吧,别让这些影响了秋闱。”
路长歌笑,眸色讥讽,语气平静,“她们不配。”
她只是担心身在寿眉县的林绵绵。
商船这边被查,那边的逮捕令便会送到尚府。只要沈沉醉回去审查此案,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不知道到时候林绵绵得知杀害他父母的人是自己叫了多年的伯母时,会是何等诛心感受。
路长歌长舒了一口气,庆幸的是路盏茶陪在林绵绵身边。
这边两人往贡院方向走,秋闱还未开始,她们过去多数是为了提前认路熟悉考场。
而那边尚安……
她Jing神恍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当天便雇了船急急的赶回寿眉县。至于秋闱,和她已经没了关系。
尚母盼望着女儿金桂飘香的时候能够得中举人,如此未来方能一片大好前程。
可尚母在一开始走上歪路的时候就该想到,她跟尚安乃至尚府都会因为此事没了未来。
曾经年少时一起喝酒畅聊人生的好友,被她用计杀害长眠于冰雪之下,不知道尚母午夜梦回时会不会后悔害怕。
沈沉醉回到寿眉县,将原县令身死、林府夫妇丧命、尚府私自售卖私盐,三案并查。
听闻开审那天,衙门口围了不少百姓,将整个衙门围的水泄不通。毕竟寿眉县多少年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