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将军与朱谨相对而站,段嘉诩走向褚将军的同时也在走向朱谨。见段嘉诩朝朱谨大步而出,头也不回,林祁顿时怒火中烧。每次都是如此,只要有朱谨在,他的殿下就会离他而去,毫不犹豫地奔向另一个人。“站住。”林祁冷叱一声,伸手去拽段嘉诩,将段嘉诩扯回自己身边。段嘉诩体内早已气血翻涌,林祁这一扯他当然口吐鲜血。“殿下!”原本怒气冲冲的林祁声音急切。他伸手去扶段嘉诩,却被冷漠推开。“大庭广众之下,大人与我在这拉拉扯扯,不知情的定会以为大人冒犯了我,有损大人清誉。”段嘉诩唇色苍白,睥睨人的眼神却尊贵傲慢。“毕竟我乃皇族之人,而大人纵是位居首辅,亦不过是臣。”眼前这幕与梦中那人重合,一样的话语,一样的神态,同样在笑他痴心妄想。妒忌与愤怒在胸腔疯狂蔓延,林祁要将段嘉诩抓回来,一只手却拦住了他。是听到声音,来到这头的朱谨。“林大人,你冒犯。”朱谨与林祁对视,一人面无表情,一人满面冷戾。“朱谨世子。”林祁嗤笑,将一手负到身后紧握成拳:“世子与其在这轻断林某是否冒犯,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同陛下解释,私放周家余孽一事。”朱谨身型高大壮硕,林祁颀长挺拔,两人相互对峙,彼此不退。十步外,褚将军走过来缓和气氛。“林大人,私放周家余孽一事……”褚将军是个武将,文官之间的客套话他也不大会讲,朱谨是他的爱徒,私放周不疑一事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褚将军认为自己该为这事负责。“朱谨世子先前已在陛下面前承认,是自己助那周家余孽越狱,现在褚将军不会想说,自己也与此事有关吧?”林祁面容森冷,咄咄逼人,朱谨伸出另一臂,将褚将军护在身后。“大人若要问责,我朱谨一人扛下此事就是,何必牵连旁人。”朱谨身后,段嘉诩捂唇闷咳。“我愿与朱谨世子同罪。”段嘉诩话落,林祁面色更沉,眸色更冷。“祸福与共,两位世子果然是情深意重啊。”林祁抿唇声音又冷又沉:“周家发动兵变,动荡社稷。两位殿下私放周家余孽,论罪当流放边境蛮荒之地。”流放!段嘉诩倏然心脏一紧。上一世朱谨便是被人陷害流放边境蛮荒之地,这一世他时常关注朱谨在永清的状况,防止他被人陷害,没想到现在朱谨却是被自己所累。段嘉诩觉得自己过往努力有些好笑。
就似他一直在一条赛道上努力奔跑,突然有一日有人告诉他,他跑错了道一样。若努力皆是白费,若他仍是命陨二十,他又何必重生这一场?他重活一世绝不是为了认命。段嘉诩抬头直视林祁,眼中是藏不住的倔傲:“如何处置是陛下的决定,大人在此大放厥词未免为时过早了吧。”见段嘉诩为了朱谨跟自己唱反调,林祁更是气得不行。负在身后的手紧握至指甲掐入掌心,林祁狠抿一下薄唇用力一摔衣袖:“那就试试看林某是否有这本事。”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此时变得更为紧张,朱谨身后褚将军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这都什么事啊。他身边这两位小祖宗不知道面前这位林大人是陛下的心腹宠臣吗?就算真不知道,也总该看到这位林大人身上穿的首辅官服吧!敢跟现任首辅叫板,这两位世子当他做了太尉,总领全国兵权吗?褚将军干笑两声,从朱谨身后走了出来。“林大人,有话好好说……”褚将军费着脑子想法子打圆场,段嘉诩已率先转过了身。朱谨紧随其后,两人大步朝十几步外,许知意的尸体走去。曾经清风霁月的人死后容姿不整、肢体残缺。想起永清边境那四年,许知意时常同他念叨没水洗澡,成天一身灰,影响他形象之类的话,朱谨不禁眸色一黯。“许知意……”朱谨弯腰捞起残肢,将人抱起:“我带你回家。”“那有水洗澡,有饱饭吃,有爱你和你爱的人。”朱谨抱着许知意的尸体大步向外走,段嘉诩跟在他身后。两人同林祁与褚将军擦肩而过,跨出驿站。看到许知意的尸体,林祁先是错愕一下,随后快步追了上去,在驿站外拉住段嘉诩。“放开。”段嘉诩小声低喝,使劲甩开林祁的手。手被甩开,林祁上前一步,一把将人拥入怀中,按在胸膛上。 汲取林祁怀中,段嘉诩推拒挣扎,却被紧紧按住,徒劳无功。“林大人不是要去陛下那给我安罪名吗?那你去啊!”段嘉诩又难过又生气又委屈,不自觉红了眼眶。“是我不好。”林祁低头,呼吸悉数落在段嘉诩质软乌顺的长发上。段嘉诩动作一顿,强忍着的泪因林祁一句话生生落了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林祁用脸轻轻摩挲段嘉诩的发:“想哭就哭吧,有我挡着,没人会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