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陡然变得很凉,房门把手像块冰,她的手扔握在上面,低头门缝下的一线光也消失了,黑漆漆的。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皮格马利翁雕塑出来的象牙贞nv。
最终她还是推开了窗,冷风冻雨携着泥土的味道,浪一样向她冲击而来,要将她卷携了而去似的。
她双手在窗台上一抻,一只腿跪折到窗户上,那窗户的滑轨摁得她膝盖生疼,皱眉忍了,扶着窗户慢慢站起来,双脚压在滑轨上,要把她的脚掌斩断似得痛,只想一步跨到他那边的yan台上。
转身不看,往厨房走去,路过餐桌时见到那盒扑热息痛,心里猛然一沉,无端想起小时候,那一次她病得很重,起不了床,水米难进。又恰逢香港因缺水出现瘟疫,师父怕她把病气过给其他人,将她关在一件墙壁单薄的杂物间里,极冷又因霉味发呛,越发难好。哥哥为了照顾她,特意冻病自己,好和她关在一起。晚间有哥哥抱着,闻着哥哥的味道,她终于暖和而睡得香甜。可是她始终不肯喝中药,嫌苦,西药又贵。哥哥便和师父商量,他不吃药,将两份中药钱合成一份给她买西药,他自己y扛着。师父最终点头答应了。
他毫无探究兴趣,只是说“好吧”,走向另一间客房,关门,传来上锁声。
客厅显得异常孤寂,不知什么时候夜雨落了下来,把一院花木打得垂头丧气,她心里本来难受,哪堪风雨助凄凉,
“没有!……我没有和任何人见面,昨天发烧,睡了一天。”她慢吞吞朝他挪了两步。
——“阿娴,什么时候的飞机?”
她放下药盒,强提了一口气去厨房,想做两碗云吞面。一时忘记面在哪里,拉开橱柜找遍了也没看到,便去储藏间看,这才发现哥哥囤积了许多猫砂和猫粮在这里,一摞一摞,各式各样,小山般,都堆满了。
当他拿起挂在壁上的话筒时,十步的路她三步跑来,踮脚去夺,踮脚不够就跳起来,大哭,声音惶然,“哥哥不要!哥哥不要……哥哥不要……”——好像那话筒是她最重要的东西,被他抢走,拼命也要夺回来似的。
这么呆了半晌,她决定下楼去做晚餐,吃一些烫呼呼的东西。
她又赶忙跑着跟过去。
她不再跟了,认真回答:“离开美国前要做的事我还没有做完。”
他开了灯,明晃晃的亮,衣橱里的薄荷香味也被光驱赶,四散奔逃了出来。她的面目一览无余,平视着他的喉结,并不看他的脸,哭得一ch0u一哽,梨花带雨,眼睛耳朵鼻尖都是红红的,
他并不理睬,她继续纠缠了片刻,忽然想起可以从隔壁房间的窗户跨到他所在房间的yan台上,忙忙地跑了过去。
不知怎么回忆起,他们在剧院后台,若想避开人说悄悄话,便会躲到换衣间里,就像现在这样。他一时无措,默默快步走开了。
她走到他的门边,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会儿。门缝里发散出一线h光,仿佛门里是一个温暖的世界,不似门外这样灰暗寒冷。
“阿娴!”身后蓦地传来了他的呼唤,“危险!快下来!”
她走上楼梯时有一种奇异的想法,她居然感受到了、看到了她离开后的情景——外面风雨大作,天昏地暗,家里没有了小猫,y沉沉的,哥哥独自一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那我帮你订酒店又有什么不好?”他继续往前走。
“阿娴,只当我还在纽约就好了,你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他的声音和呼啸风声一起传递过来,缥缈得像是从她心底里臆想出来的。
隔壁房间也是一间未经陈设的卧室,连窗帘都没有,只设着一张小床。两扇玻璃窗透明得如不存在,她被窗外的景se震慑了片刻——天上雷电频闪,人间树木狂摇,好像是神话故事里的战场。
“明晚。”
“我做了云吞面,要不要吃一点?”她声音很小,却莫名笃定他能听见,也不大期待能得到回应。
她深x1一口气,“要么不告而别,可你既然在家里,我不愿意这样和你道别——我知道你再也不会见我了,所以我不想这次和十年前一样,分别时让你生着我的气。”
“好。”他走向衣帽间,“行李既然收好了,我打电话帮你在机场附近订一家风景不错的酒店,今晚就住过去罢,等一下会有人来接你。”
他的手臂稍低了点,她趁机一把夺去,将话筒sisi抵在心口上,安心地大声喘息着。
“阿娴,你的男友想必已有安排,不用我多事,我不打电话了,不要跟着。”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走廊上的一扇门说。
“哥哥,我们好好聊一聊,可以吗?”她说着试图扭动门把手,可是它坚如磐石。跟他来美国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薄情么?到头来却是惘然,小猫送人反倒做实了自己的狠心无情。
她慢慢转身,站在窗户上看着他,狂风携着缤纷雨点吹了进来,把她的发和白se茶歇裙吹得肆意飞舞,好像她是刚刚偷吃了灵药的嫦娥,不受控制要离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