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温顺地低下了头,用行动回答了广陵王,将手中两块琉璃各自轻巧地转了小半圈。
屋外并不算多少明媚的日光在文丑的手中聚集成一束,穿过小小的琉璃块化作绚丽却不刺目的七色虹霓,径直打在陈登身上将他笼罩。
而心事重重的陈登察觉到有一道光亮于他眼前一晃而过,比燃烧的火光温和、比刀身的反光绚丽,像遥远传说中天女的纱丽,覆盖了他的一身。
陈登下意识低头去看,怔愣地看见自己身上镀了一层不似凡间物的虹霓之光,片刻之间便明白过来是广陵王与文丑先前商议出的结果,多少带了点无奈地叹息一声。
事到如今了,他对他即将面对的荒诞现实才多少有了几分实感。
广陵王与文丑二人却都怔住了。
明明是他们二人想出的法子,当真实施时,连一向杀伐果断的文丑都不由得心下动摇微微颤了手腕。在广陵王二人看来,陈登蹙眉不知在想什么,衬得他容颜肃穆不可亵渎,随即微微俯首,视线落在衣摆上,片刻后叹息一声,好一张悲悯的、普度众生的浮屠面孔。
陈登本就坐得偏,彩光照亮了原本略显昏暗的角落,于他背后屏风上现出一个放大的轮廓,他脚边的影子却还在,一面光一面人一面影——像一尊三面佛。
而陈登则有些疑惑地看向一齐缄默的两人,见二人全都难得一见地神色几近失态,不由得扭头看了眼身后,确信自己背后没有什么洪水猛兽。
“主公?文丑将军?”
陈登与往日无二的温润嗓音打破了他身上的佛性,广陵王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复杂。
先前恍惚中竟以为见到了真正的浮屠。
广陵王看向文丑,见他亦神色复杂地看过来,心知他们二人的感想约莫是一致的。
“浮屠降世……怕也便是如此了。”
文丑叹息着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环佩,虹霓之光霎时消失,陈登似乎还是原本的那个陈登,散漫始终如一的广陵太守。
“我原先觉得……没人能比元龙更适合这个位置,如今看来……我原先还是太低估了些。”
“浴佛日……”广陵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神色莫名地看了陈登一眼,又看向身旁的文丑。
陈登尚一头雾水的状况外模样,文丑却对广陵王未曾说出口的半句话心知肚明。
浴佛日,他们今日看见的,会在广陵众多香客百姓面前重现。而届时……颍川陈氏出了个真活佛怕是要板上钉钉地牢牢坐实了。
陈登又做了那个三千浮屠的梦。
梦里他仍站在那座佛塔顶层的木门前,双手还放在门上保持着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推门的姿势。
耳边又响起那个千万人汇聚在一起宛如请愿的声音:“推开它……推开它!成为它!”
而陈登这次只是思索片刻,便推开了那扇木门。奇异的是,本该是塔顶的门内却有着高到望不到头的穹顶,宛如真正的天穹,天穹之下是一座高耸入云的佛像。
陈登于是朝着那座法相庄严的佛像走去。越走近,佛像却越小,直至和他几乎等高时,他站在了那尊佛像面前。
耳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下一刻,那声音从身前的佛像口中传出。“陈登……陈元龙,你来了。”
陈登看着那尊佛像,微微皱起眉。他总觉得这尊佛像似乎非常眼熟,可……是在哪见过呢?他想不起来。
“陈登……陈登……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忽然觉得头疼欲裂,他伸出手按了按眉心,然后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觉得这动作似乎很是熟悉。随即他顿住了。
因为陈登意识到,佛像是他自己的模样。
着青衣、戴玉簪,只是腰间不曾悬挂鱼篓,而是系着看上去非常昂贵的玉带,面目狰狞状似修罗,可那确实是他自己的脸,一手捏着讲法印,另一手却持着长剑。
“陈元龙!选择我……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犹豫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什么,只是难以付诸言语,于是他摇摇头。
“我不会选择你。”
“我是下邳的县令陈登,我不会为仅为颍川陈氏掌剑。”
陈登绕过眼前的佛像继续往前走,惊讶地发现佛像的背面还有一张面孔。
他听见这面佛像的口中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陈登……陈登……选择我!成为我!”
陈登于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佛像。依然是他的面孔,只是面容悲悯似在垂泪,身着粗布短褐,衣襟上沾满了泥土,头发用布条简单束起,一手捏着加持印,另一手捏着一把穗粒饱满的禾稻。
“陈登!选择我!成为我……成为我!”
陈登这次犹豫地看着佛像手中禾稻的穗粒看了很久,似乎有一种极其浓烈的颜色让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会选择你。”
“仅靠布衣之身无法守住我想要的河清海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