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瑟缩跪着喊着“自愿”的新奴,十二岁的少年终于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唯一可归属、也无法再归属的“合欢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厅堂内饮宴不休,而厅外的天穹,惊雷却又一个接着一个。楚长老看了看天色,喃喃说了句:“好大的天雷,该不会是有妖物渡劫罢?”
他身边一个随从点点头,说:“这雷打了近半年了,天象怪得很,临近几个州县闹灾荒可不就因为这个,要真是妖劫,那也是个厉害大妖了。”
“那种大妖与我们无干。”楚长老摆摆手。”他们向来不与我们参合,要去,也去魔主的那块地界…“
正说到一半,却有另两个穿着合欢宗衣物的宗众一齐,搬了个被衣物把头脸蒙得结实的青年,喜气洋洋地搬进饮宴厅堂来。
“长老,您看看,我们寻了个美人。”
两人一齐,将那”美人“放在了厅内一条长桌上,左首那人一把掀开了蒙脸的面幕。
楚长老倾身看过去,忽一愣,问道:”这般绝色,何处寻的?“
柳栖寒毕竟还是个十二岁出头的孩子,多少也有好奇,闻言也转过眼睛,也不免一怔——桌上躺着的,当真是个云鬓花颜的美人。这美人还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那张脸是他平生所未见的,除了”美人“二字没什么别的言辞可供形容,竟是绝顶的鲜妍明媚。
这美人此刻像是喝醉了,紧闭着眼,鬓丝蓬乱,双唇微张,只是无比自然的神情,却显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入骨妩媚来。
“是酒馆里见的,我们听他与小二说话,是偷从家里跑了出来的,没人管他。”那两个宗众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我们原本想下药,谁知他自己竟喝醉了,趴在桌上动也不动,我们便带了他回来。”
“不错!”楚长老伸手解了那美人前胸衣钮,验看骨骼体态,又点头:“没见有灵息,不是什么修行门派子弟便好,否则太过麻烦——像那种名门正派的,嫡子嫡女是动不得的,若是庶出的,看上了倒未必不能想想办法下手……这当真是个绝品,便带回宗里去,调炉鼎或调犬都合宜……等等。”
楚长老一只手伸在少年身上往下摸着,忽一怔。
“这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他伸手三下五除二将这美人衣物除尽了,少年雪白的躯体横陈在桌上,下身并无毛发,玉茎双丸甚是可爱,在那囊袋与菊穴之间的会阴部分,居然还藏着粉红色的竖缝。
“竟是雌雄双体之身?看这样子,竟似前后都是雏儿……”楚长老一声惊叹,喉结滚动,便把这少年往自己身上搂抱过来。少年喉咙里微细地“嘤”了一声,柔若无骨般,就往楚长老怀里偎了过去。
一场平凡宴饮马上就会成为一场汁水四溢的狂欢,楚长老终于想起来,厅堂角落还坐着个年纪未免小了些的“少宗主”。
楚长老往几个侍从那边扫了个眼神。几个宗众互看一眼,终有一个修为颇低的宗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几步跑在柳栖寒身边,毫不恭敬地道:“少宗主该回房休息了。”
柳栖寒站起身来,漠然向后园走去。
他被绑了手,又锁了灵息,有一个成年男子跟着,倒也不怕他跑。身后灯火通明的厅堂里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赞叹声,柳栖寒半垂着头,慢慢迈着步子,走向一片黑暗的卧房。
那卧房他已见过了,床脚备了个生铁脚镣,与床架铸在一处,是防他半夜脱逃的。他会被紧紧禁锢,锁着带回合欢宗,然后,会死……或是不知有怎样生不如死的重刑在前面等着他。
他父亲喝下那碗汤后青白僵冷的脸依旧浮在他的眼前。但凡回了合欢宗,他就是一个弑父的罪子,再没有人再会愿听他说几句心里的所谓“委屈”。
他没有什么好委屈的,他也并不比那些“自愿”去做炉鼎或使女的人更委屈。
无论是有意,是无意,他做下了重罪,就该去认……
他一步步在黑暗里垂头走着,忽然之间,他身边随从的男子头上“邦”地响起一声重击。这一下猝不及防,打得极重,那随从一声未出,竟软软地倒了下去。
柳栖寒倏然转身,月亮忽然跃出了黑漆漆的云层,一片月光在他眼前映出一张干净顺眼的少年脸孔。
“和我走。”少年伸出手,眼睛里一片澄澈。
柳栖寒忽觉眼睛浓重地一酸,几乎全然无法思考,伸出了自己被金链束着的双手,由那少年抓了住。
“我早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仓促间无法开锁,少年拉着他,就往墙边阴影溜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柳栖寒勉强吐出这几个字,就觉喉咙也似堵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我明明叫你别管我……”
“……你当时回头看我的时候,你不知道你那个表情…我最怕小姑娘哭,更怕小姑娘连哭都哭不出来……”少年一边说,一边拉着他跑。
“你还叫我……”柳栖寒又想哭又想笑地吐出几个字,忽然一噎,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