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一种敦厚之感。“嫂嫂安好。”完颜宁浅笑着福了一福,“早该来拜望的,嫂嫂出了月,身上可大安了?”杜蓁早已听承麟说过她的身世,待这个“不幸流落金国宫廷的大宋同胞”很是友善,一把扶起她笑道:“长公主太客气了。我现下都已好了。”一边说,一边细细向她打量。在她有限的想象里,完颜宁这样宋金两国皇族之后,该是珠围翠绕、前呼后拥的金枝玉叶,因此,当她看到眼前这个素衣简饰、独立堂前、清丽如花树堆雪般的少女时,心中十分讶异。完颜宁又唤来凝光笑道:“这是我的侍女,十分仰慕嫂嫂,我今日特地带她来拜见真神。”凝光一惊,慌忙红着脸跪下道:“奴婢凝光,给广平王妃请安。”杜蓁急步上前扶起她:“姑娘别多礼。我不是什么广平王妃,只是暂住在这里。”凝光惊愕抬头,完颜宁忙示意她退下,又描补道:“嫂嫂是兄长的妻子,凝光心中又敬仰已久,所以才这样称呼。”杜蓁倒未生疑,只赧然道:“长公主太客气了,我是草木之人,没什么值得敬仰的。”完颜宁笑道:“嫂嫂过谦了。”杜蓁略一犹豫,蹙眉问:“公主,他……何时能够回来?”完颜宁安慰道:“嫂嫂不要担心,兄长自幼武艺超群,此番出征也并非恶战,定能平安凯旋。”杜蓁叹了一声:“我倒情愿他和先祖一样做个书生,将来回到江南,做个教书先生,虽清贫些却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完颜宁奇道:“先祖……书生?”杜蓁点头道:“是啊,他祖上是文官,只知安抚黎民,从未打过仗。”须知承麟本是完颜宗弼后人,宗弼女真名兀术,正是靖康之后搜山检海追赵构的金初名将,若非岳飞精忠报国,只怕南宋半壁江山也要丧于宗弼之手。如今承麟为哄杜蓁成亲,竟将先祖说成不识弓马的文弱书生,宗弼若泉下有知简直要气活过来。也亏得完颜宁从小练就了不露形色的本事,才勉强绷住了脸,心中大是摇头:“男子太可怕,连这样的弥天大谎也撒得出来!”再看向杜蓁时,不免有些愧疚:“她待我以诚,我却帮着呼敦哥哥瞒骗她,真是罪过。”于是忙扯开了话题问到小侄儿,杜蓁便叫侍女抱了来,双手抱过红绫襁褓凑近完颜宁,低下头柔声道:“徽儿乖,来见见你姑姑!”那是一个摩合罗般可爱的孩子,粉白柔嫩的小脸上有轩朗的眉宇和挺拔的鼻梁,与承麟幼时极为相似。完颜宁爱怜地道:“呀,这孩子生得这样好!嫂嫂,他是单名徽字么?”杜蓁笑道:“是,你哥哥说什么五点六点,我也不大明白。”完颜宁微笑道:“‘慎徽五典’,是《尚书》里的话。那他的表字是‘猷之’二字么?”杜蓁讶然:“是,公主怎么知道的?”完颜宁笑道:“‘君子有徽猷’,兄长幼时爱读《角弓》,我猜他或许会取这句话来做徽儿的表字。”杜蓁听不懂,也不以为意,只一笑以应。不一会儿,完颜宁便起身告辞,杜蓁目送她翩然登车而去,心下默默感叹道:“这公主知书达礼,又气派又和善,到底是咱们大宋的女儿,浑不似金人野蛮,只可怜她自幼生长在虎狼之地,若将来也能跟我们一起回临安那便好了。”路上,完颜宁将凝光叫到车中一同坐下,一双妙目清光湛湛,笑道:“今日亲眼见了将来的主母,你以为如何?”凝光慌忙站起身,不防一头撞在马车顶上,又急忙弓下身,低头道:“奴婢不敢!”完颜宁拉过她的手,将她按在座上,叹道:“凝光,我私心里为你盘算许多年了,从前让兄长为你改名,就是想帮你挣个侧室的前程。只是如今——这位嫂嫂模样虽温和,却是个极有刚骨的,将来磕绊起来,我看兄长也犟不过她——此事只怕不好办了。”说话间,宫车已到济国公府门外,完颜宁柔声道:“你身子不适,且在车上歇一会儿,不必随我去了。”凝光慌忙擦去眼中泪水,低道:“我没事。”说着急忙站起搀扶完颜宁下车。这次纨纨得了讯,早一步迎到堂前,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姐姐,完颜宁挽着她走回小院,温言道:“我合了些返魂香,想着姑父忌日将至,我又不便去郊外拜祭,就想托你代为致奠。”返魂香又名韩魏公浓梅香,相传为北宋名相韩琦所创,徽宗崇宁二年,黄庭坚与诗僧惠洪同宿潭州碧湘门外,二人在舟中同赏墨梅图时惠洪取一香焚之,其味高洁如梅花清芳,黄庭坚誉其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篱落间”并追问香名,方知是由韩琦传与苏轼的梅花香方,因韩琦封魏国公,故有此名。而后黄庭坚以浓梅香之名未能彰显梅香幽清,便取苏轼“返魂香入岭头梅”之诗意,将其更名为返魂香。纨纨神色犹豫地接过香盒,欲言又止,完颜宁询问再三,她才怯怯地问:“宁姐姐,我爹生前喜欢梅花么?”完颜宁颔首道:“是。姑父姑母都喜爱梅香幽远。”纨纨低下头,片刻后方轻声道:“从前爹爹冬日在家时,花房只送水仙山茶作清供,从不送梅花来,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梅花……”完颜宁叹息不语,只听她又低声道:“现在我明白了,他与母亲之间有许事是旁人不知道的,我……我当日……”她语声渐带呜咽,强忍着哭腔道:“宁姐姐,我不该那样说母亲,她本已伤心极了,我还当众给她难堪……这几年我一直懊悔,若非我骂她害死爹爹,她就不会……”完颜宁搂着她柔声劝道:“你别这样想,姑母从没怪过你,她临去前还叮嘱我多照拂你。至于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