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也不动,带着鸟儿盯着猎物般的专注。
不,他不是人,赵佳琳强烈地更正自己,却又不愿选一个更适当的字眼。这个人六十几年前就si了。
她的第一个冲动就是逃跑,是翻下床冲去安全的大厅、饭厅或是任何有人的地方,好让她远离这种荒唐的事。
然而她留在被盖下,和他一样寂然不动,呆望着他,等他像以前一样再度消失。
他没有消失,只是站在那儿,看起来就是那晚在悬崖上的模样,y沉而美得邪门,双目哀怨,眼瞳深黑。
赵佳琳不知道他们对望了多久,就那麽毫无动静、默然无语,只有床头灯投出金h的光晕和暗影。也不知道她腹中翻搅的冰冷恐惧是在何时终於褪去,换成了谨慎的好奇。
她想知道他为何在这儿;为何来找她、总是来找她……还有为何在那一夜想要在悬崖上害si她。
可是字句梗在她心里。忽然,颜雅棠朝她伸出手来,手心向上。
而且又模糊地说了那个字。
那轻轻的耳语,在静默的房中消散,说话的人再度不见。
赵佳琳久久凝视那空荡之处,想着她若把手交给他会发生什麽事。然後她冷静地拿开日记,关掉床头灯,在漆黑的房中静静地等待。
一直等到黎明的天空露出第一道微光,他仍没有回来。
……………………
在古宅的第五天,赵佳琳开着淑惠姨的福特汽车游览士林区,她四处玩赏、在士林区内的街道上漫步、品嚐各种美食。
接近h昏时她回到古宅,又逛了逛那些古老的厅堂。唐明和姑妈尚未返回,显然是她白日的「事务」占去了b预期更久的时间。
至於赵佳琳自己,一日下来皆是无可记述之事。在她应该放松享受假期的时刻,反而老是沉湎於过去。
颜雅棠的身影一直不离她脑海,不论是她独自於士林用午餐,或在音乐厅弹钢琴的时候──那声音宛如天籁的乐器,换成秀梅姑妈的说法则是连她那不识音韵之手,都能弹奏出和谐的乐音──颜雅棠总是在那儿,是她心底的一抹影子,是一种感应,虽然默不出声,却无法否认他的存在。
日落西斜,赵佳琳披上新买的羊毛斗篷,再次沿着玫瑰花园散步,又从崖边往回走。在风雨之夜遇见颜雅棠的幽魂之处停步,她微微颤抖,但不是因为寒风……是才两天前的事吗?好像已过了一辈子。
但是今天,她独自一人。没有影子,也没有穿着另一时代优雅服饰的男人出现在崖边。
在斗篷下,她交臂抱着自己,远眺夕yan西下的山峦,x1入略带凉意的空气,并揣想此处近六十几年前是何模样。是否有另一个人亦在日落时伫立於此?颜雅棠有没有站在这里,望着火红的夕yan沉入遮映山峦的层层云朵,想像着未来呢?
「佳琳!」
声音将她自冥想中唤回,她转身瞥望。秀梅姑妈在一段距离外带着一贯的笑容,向她挥手。
「啊,很美的画面,不是吗?」一会儿之後她说,停在赵佳琳身边,极目尽览为云朵缀饰的夕yan贴向山峦的美景。「我绝不会喜欢住在别的地方。」稍作停顿之後她说:「我刚从市区回来,饿坏了呢!愿意陪我吃晚餐吗?」
「好啊!」和姑妈挽着手臂,赵佳琳刻意配合她的小脚步。「姑妈,您今天过得愉快吗?」
一个灿烂的笑容回答了她的问题。「当然啦,每件事都进行得非常顺利。这山上的古宅没有让你无聊吧?」
「才不会呢!」赵佳琳的笑容因淡淡的忧虑冻住,萦绕思绪的幽魂和疾然而逝的时光,都让笑意蒙上了y影。她弯起的唇上既甜又苦的微笑,一定透露了多出她意料之外的心事,因为秀梅姑妈将脚步放得更慢了。
「他打扰你了?」
赵佳琳看姑妈一眼,然後摇头。「不,也──不算是。」在她心里从不必问「他」是谁。「但──」她无助地耸耸肩。「我忘不了他。我想那就像牙疼吧──你不愿去想都不行。」
秀梅姑妈开心地一笑。「哦,不知道叔公颜雅棠听了会怎麽说,我相信他从没听过这麽特别的b喻了。」
她们就快接近屋子了,金hse的明亮灯光使之沐浴其中,连草地和树木都镀了一层金光。赵佳琳皱眉想着姑妈的话。
「他又跟您说话了吗?告诉您什麽事情了吗?」
「说话?」秀梅姑妈摇头,表情像在思考。「不,他有时会来我们身边,在宜娟弹奏钢琴、唱流行歌曲或台语老歌时。他非常喜欢日治时期的老歌。我可以发誓,有时他也跟着哼呢!」她又摇摇头。「但他不太喜欢说话──虽然只要他想,就一定能让别人了解他。他跟你说话了,是吗?」
赵佳琳耸耸肩。「不算是。但在我见过他的几次中──晚上在我房里──他好像轻轻说了些什麽。我听不出来什麽,可是──」
「哦,真难得呀!」
赵佳琳再次耸肩,抿嘴笑了。「我只希望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