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吧。”这是星期五下午,纪垣结束了他的部门周例会。军官们三三两两散去,纪垣坐在长桌首座,和留下来的几位单独又说了一些事。等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军情三处的陈涵副处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请坐。”纪垣将人邀请进自己办公室,他们相对坐在小沙发上,纪垣沏了一壶上好的普洱,和陈涵静静品茗。茶过一轮,陈涵终于率先开口:“我这边收到林部和何老的意思是,小秦向导也会来三处,最好年内就能接任处长的位置,事情我这里先做着没关系。纪中校,您这边怎么看?”
纪垣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秦鹣以前是军情三处的处长,如今秦鹣离世,正处的位置就空出来了。陈涵是普通人,这意味着他这辈子只要待在“塔”的政治圈内,很难完全主导一个处级部门,所以他可以坦然来找纪垣谈话;而三处的副手除了陈涵,还有另一位a级向导吕毅。论理,吕毅是接替秦鹣位置最适合的人选,但是军委会始终没选出接任者——又或说是,在测出纪垣和秦鹤的高匹配度后,其中有人故意拖延了这个时间。现在纪垣和秦鹤重回核心权力圈,林霄平部长不想放弃三处的势力范围,自然是力荐秦鹤接任秦鹣的位置;而陈副处所说的何老,则是秦鹤和秦鹣的外婆何颂,南方塔区曾经的首席向导,退休前是白塔中央军委总机关的将军之一。秦鹣和秦鹤一直在白塔内被认为是家世和天赋顶级的天之骄子,其中“家世”一项,所指的并非是商界赫赫有名的秦家,而是他们的外家。
“我和小鹤前两天才去何老那边吃过饭,也聊了他未来的安排。”纪垣慢慢地说,没有立刻给出回复。秦鹣和纪垣在白塔经营数十年,除了战功之外,更是积累了不菲的人脉和资源,陈涵是秦鹣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更是秦纪二人的亲信之一。陈涵来找他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陈副处可以压制着下面的人不生事,也可以暂时制衡吕毅,但他至少需要知道,这个他并不熟悉的年轻人,是否足以担当他的上司,而纪垣的意见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纪垣又开始沏茶。见对方不答,陈副处笑笑,像随口闲聊一般不经意地继续道:“林部和何老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您毕竟是和小秦向导最熟悉的人。如果您对他的未来有其他规划,又或是他自己有什么想法,我这边也想知晓一二。当然,三处这边,您和林部有什么需求,我一直都会在这。”这基本就是在开诚布公了,也是完全基于陈副处对秦鹣和纪垣的信任:陈涵重申了他对秦纪一派的忠诚,但如果纪垣认为秦鹤不足以担任三处的领导,那么陈涵也不会费心帮他撑过这段权力空窗期。
纪垣终于沏完了茶,把两杯茶倒满,其中一杯放到陈涵面前。陈涵端起茶,细细啜饮着,直到对面军官终于开口:“明年三月是表彰大会,也会批量任命一些官员。在那之前,三处的事还麻烦您费心了。如果有什么搞不定的,随时联系我或者林部。”
这就是让他把位置留着给秦鹤了。陈涵挑眉,然后笑着点头。纪垣能如此看好他新结合的小向导,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如果说林部只是急于在三处这样的重要岗位顶上他的人、何颂将军希望维持家族的影响力,那么纪垣,这个真正意义上和秦鹤绑定未来的军官,才是最在乎他的仕途的人,也只有纪垣不会带任何私心地为秦鹤考虑。如果连纪垣都如此看到秦鹤的未来……纪垣的肯定让陈副处放心不少,他放下茶杯,又和纪垣随意聊了些闲话,很快告辞离去。
纪垣送走陈涵,又处理完了周内的文件,随后靠在自己的宽大扶手椅上,慢慢揉着自己的太阳xue闭目养神。他刚刚敏锐地捕捉到了陈涵眼里的震惊,但扪心自问,纪垣确实很信任秦鹤——秦鹤表现出来务实、决断和高行动力,让纪垣已经在他身上看到了可为领袖的端倪。纪垣有理由相信,秦鹤所擅长的伪装和劝诱、他机敏而灵巧的狂妄雄心,足够让他在三处这样的地方混得如鱼得水。纪垣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下班还有不到半小时。他想到什么,轻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无线耳塞,在耳朵里戴好。他按下无线按钮,里面播放的正是秦鹤写的《哨兵守则》。
“一,纪垣必须发自内心热爱秦鹤、尊敬秦鹤,任何时候以秦鹤的意志为首要任务;
“二,纪垣必须向秦鹤保持坦诚,无论是思想、感情或疑问,都有义务向秦鹤告知;
“三……”
比播放这些丧权辱国的条款更加羞耻的是,朗诵的声音还是纪垣自己的。其实就是几天前的事——那天,纪垣被秦鹤做完后已经很累了,他卧在被子里,昏昏欲睡间,看秦鹤靠在床头,正兴致勃勃地写着什么,散开的装裱工具就放在被子上。纪垣撑起身子看,认出来是他自己亲笔写的《哨兵守则》。他记得,那天他写完后,他们俩分别签了名,秦鹤让他背下来,然后就把原件拿去装裱了。
“怎么了?”纪垣困倦地问。他已经很累了,没空陪秦鹤瞎闹。
“我觉得我写的时候漏了一条,必须得加上。”秦鹤认真地说,看纪垣困得睁不开眼,就搂着他的脖子,让他头枕在自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