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
那里的岸沿种了许许多多的树木,俨然就像一处密林,幽鸩让那些侍从都等在了林边,自己走了进去。
常嘉赐正欲跟上,幽鸩却忽然停步,似有所觉的回过了头。
常嘉赐吓得一怔。
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幽鸩发现了自己,因为那面具下的眼神如此犀利,不偏不倚的凝视过来。
不过很快常嘉赐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幽鸩只是回了下头后就又迈步向前了。
常嘉赐的红缨玉那时可是连鬼差和东青鹤都骗过去的,区区一个幽鸩如何辨识得了这界外之物?常嘉赐稍稍安了安心就要欺近,结果一抬头却发现眼前没了那毒鸟的影子。
去哪里了?!
常嘉赐莫名,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的。
花了那么多的功夫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常嘉赐没理由轻易放弃,明知前路凶险,但积郁在心的愤恨又让他甩脱了所有的顾虑,依然执意向前。
常嘉赐开始在那小树林里寻了起来,一圈……两圈……外头瞧过来这林子也就一、两亩地的大小,常嘉赐却愣是在里头怎么都绕不出来,他不仅寻不到幽鸩去哪里了,他连出口都找不到了。
很显然这里被人布了迷阵,而且是极强的迷阵,常嘉赐向来对这些东西都不拿手,要让他破阵简直是难上加难。
常嘉赐想着,收了红缨玉的屏障,咬牙握上了天罗刀的刀柄,既然破不了这阵,自己就烧了这偃门,大不了和那毒鸟同归于尽……
眼见常嘉赐的瞳仁闪出了腥红打算破罐子破摔,忽然一阵轻巧的脚步从远处传来。常嘉赐回神,连忙要往一棵树后闪避,没想到这阵势里头的地形交错混乱,脚步声是从后头来的,常嘉赐往前面跑,结果却迎面和那来人撞在了一块儿。
常嘉赐一惊。
对方也是吓了一跳。
那人穿得并不是偃门的弟子服,更像是伺候人的小厮,常嘉赐以为这回一定要暴露,转眼天罗刀抽出要架上对方的脖子时,那人却先一步舒了口气,对常嘉赐露出无奈的表情。
“哎哟,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常嘉赐莫名。
对方却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扶起,紧张的拍着他的衣袍:“门主让您好好在屋里待着的,您看您,偷偷换了衣裳跑出来,亏得被奴才发现了,要有个三长两短,门主怪罪起来怎么办?”
常嘉赐捏在刀柄上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缓缓松开了。
“……我只是想出来看看。”常嘉赐低下声道。
小厮叹了口气,轻轻扶着常嘉赐向林子一头走去:“奴才明白,奴才也晓得您日日在苑内住闷了,门主也心疼着呢,这不着人给您带了不少人界的好东西,您一定喜欢。”
两人说了没几句,那小厮竟领着常嘉赐出了林子,而眼前的景致却看得常嘉赐心内一惊。
偃门的殿宇多为高堂大厦黑瓦灰墙,远远望去虽然恢弘,却透出深深的幽冷逼仄,毫无半点人气。然而眼前的地方却完全不同,朱楼碧瓦青砖白阶,葱茏的草木缭绕四处,香气馥郁间彩蝶翻飞,这哪里是偃门,这根本就是一处富贵人家的庭院。
而随着那小厮越走越深,常嘉赐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青白,这回廊,这假山,这小亭……一步步,一处处……为何都如此让他熟悉,直到来到一棵高大的梨树前,站在那院子门外,常嘉赐再迈不动一步,眼睛也彻底红了。
他认得这里……就算忘却所有他也不会忘记这里。因为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个魂牵梦萦,他总希冀自己睁开眼就站在这方院子里,而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懒怠功课打了个小盹儿做下的一场噩梦……
“公子?”小厮见他怎么不走了,疑惑的回过头来。
常嘉赐茫然回神,呆呆的问:“我……住在这里吗?”
小厮颔首:“对啊,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又有些糊涂了?”
“是、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常嘉赐重重抹了把脸。
那小厮见他神色不对又要上来扶他,却被常嘉赐避开了:“不、不用……我自己进去,自己走……”
“哦,那我去给公子端药,您可不能再像上回一样乱跑了,外头那么危险,您要在迷阵里头费了神,门主可要心疼。”
小厮一边絮叨一边快步向一旁走去,他一点都不像偃门的弟子,他的身上甚至没有半点魔气,更像是一个凡人……
常嘉赐越想越恍惚,他又盯着门前的梨树看了半晌才缓缓走到门边,抬手去推。
门没有关,幽幽开了一道,任常嘉赐走了进去。
门内的东西不多,但处处Jing细考究,也处处……一模一样,那桌那椅,那屏风那软榻,连八宝架上的青玉瓷瓶都摆得分毫不差。
而案几上则放着一副才写好的字,连墨迹都未全干:
生涯虽旧,衣食足够,区区自要寻生爱。
一身忧,一心愁,身心常在他人彀,天道若能随分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