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走出院子,站在门口,看着前方那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于晨雾里。
承昀望着兆鳞远去的方向站了很久,直到晨雾凝结在他的发丝上,庆祈不解的走出来喊了他一声。
兆鳞这人,乘兴而来,兴尽而去,倒是颇有几分魏晋风骨。
只是承昀有那么一点烦恼,他昨夜一夜辗转反侧,却没曾想这人竟像不放在心上一般。
或许,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对待谁都一样。
第四章
梅花开时,总是让人联想到甘泉书院内的梅花岭,红艳的梅花映衬着年轻学子们那身素色的深衣。山长一袭白衣,立于梅树下授课,他的衣角随同着花白的胡须一起在风中飘飘然,仿佛是世外的仙人。
那时的兆鳞十六岁,怀璧十七岁,两人同为书院里的翘楚,但私下里并无交情,而且怀璧还甚是敌视兆鳞。
坐于前席听夫子讲经目不转睛的是怀璧,坐于一旁偷偷打了个哈欠,抬手扫去落于肩上梅花的是兆鳞,他们身后是众多的同龄学子,都一脸专注,心无旁鹜的听着夫子授学。
山长用着冗长得声音长篇陈述过后,突然那双老花的眼睛绽出了光芒,扫视着眼前的众门徒,最后目光落于兆鳞身上,厉声道:"兆鳞,你可知老夫适才所说的是什么?"
那时,只有兆鳞没留意山长眼里突然绽出的光芒,正用手拨着落于头上的梅花。还以为山长还沉迷于自己所讲述的事物之中,眼中即没有门生,也没有梅花。
怀璧知道这位坐于他身侧的盐商之子并没有听进多少,他眼里有的,只怕是那不断缤纷落下的红梅。
怀璧正漠然得等待兆鳞挨训,甚至处罚去抹洗讲堂的每张书桌时,兆鳞洪亮的声音响起了。
他将山长所讲述的内容逐一陈述了一遍,无一遗漏。
"兆鳞,老夫知晓你自幼便有神童之称,也不惊讶你能一心二用。但你目无师长,不可不罚,书阁里这三日的杂役,便由你去担当"。
山长虽是斥责,可心里却是欣喜得很。
书阁每日都必须打扫,整理,平日是由一位老先生与一位仆役负责的。
"是,学生知错愿受罚"。兆鳞诚然接受处罚,似乎那苛刻的三日劳役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听至此,怀璧心中甚是不满,他因为与负责管理书阁的老先生交情甚好,因此被允许在书阁里多停留些时间。按书院规定,天一黑,书阁就不准学子进入了。
第一日黄昏,兆鳞挽着袖子拿着扫帚进入书阁,书阁里与兆鳞交好的几位学子,起哄喊着:
"兆鳞,你爹可真是白花了银子,都当你是来读圣贤书的,谁知道是来做杂役的"。
"一边去,一边去"。
兆鳞挥舞着扫帚,聚在他身边说笑的友人四处逃散。
"你们一个个废纸不准乱丢,带进来的都带出去,若是被我发现一张,知道下场吧"。
兆鳞一手抓着扫帚,一手叉腰,颇有立于田堤,手抓锄头的农夫派头。
此时天已快黑,书阁里的学子也不为难这位从没拿过扫帚却要负责三天杂役的富家子弟,收起身边的物品,陆续离开了书阁。
怀璧自然也是,不过他特意在窗口停了下脚步,回头看向书阁里打扫的兆鳞。
出乎他意料,这位全扬州最富有的盐商子弟满不在乎地扫着地,嘴里还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调。
第二日黄昏,兆鳞扛着把扫帚进来,学子们便自觉得离开了,虽然兆鳞那堆朋友也不忘再取笑他一番,结果被兆鳞拿扫帚扫了出去。
坐于角落里的怀璧,手里的一卷书正读到一半,依依不舍,于是就当没听到周边声响,继续读书。奇怪的是,兆鳞也不理他,悠然地扫着地,扫到怀璧身边,怀璧把脚伸了伸。
"李怀璧,我也不赶你出去,不过你等下得帮我把书收拾好"。
兆鳞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怀璧不得不抬头看他。
"我为什么。。"。
要帮你做杂役。。。
后面的六个字还没说出,兆鳞那张英俊的脸就凑到了怀璧面前。
"谁叫你最后一个留下来"。
兆鳞说得理直气壮。
你这个无赖。。。
怀璧在心里骂兆鳞,不过为了多看会书他也只得同意帮忙了。
怀璧跟家里有钱,自幼又是个神童的兆鳞不一样,他家很穷,是卖豆腐的,学费还是跟亲戚凑来的,其次怀璧天赋并不高,主要是靠刻苦,也难怪他一直对兆鳞有敌意。
兆鳞见怀璧既没拿书砸他头,也没愤然离开,便知道这人是同意了,于是又继续漫不经心的扫地。
书阁藏书众多,内部也十分的开阔,可以容纳全书院的学子。可想而知这样的地方,打扫起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何况还得将翻乱的书整理好。兆鳞被处罚的不仅仅是要打扫书阁,是负责书阁杂役,所以自然也包括要整理书卷。
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