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并无甚兴趣,便闲闲地倚在门口站着。
“是谁来了?”
那声音近了,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您……您是……梨清师叔?”
柳陌红怔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老者。
按理来说,梨清应该比洪莲小上一两岁才对。洪莲今年五十有六,虽霜发已斑白,但仍不减当年风采,有时兴致来了,还会亲自登台给众徒亮一亮嗓子。
但眼前的老者看起来却像是有六七十岁的年纪,银白稀疏的发,眼角面颊都有了明显的皱纹,最令人心惊的,还是他脸上左右横布满了深深的刀疤,毁容一般。即使伤疤已经愈合,也不难看出当年是怎样的狰狞可怖。
“……原来是柳老板。”
梨清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头又移开了视线:“久闻大名了。”
“师……师叔?”
柳陌红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小六子,去倒茶来。”
小六子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后堂,梨清这才一矮身坐到了榻前:“坐吧。”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梨清掀起眼皮看他:“段玉莲——我是说,洪班主。”
“是。”柳陌红点头答道:“但是……班主他……他还不知道您还活着。”
“呵。”
梨清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像是嘲讽又像是怜悯的苦笑:“你回去告诉他,那座坟荒草一片,纸钱萧疏,也就罢了。”
“师叔……您不想回去见班主一面吗?”柳陌红蹙眉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挂念您……”
梨清还没回答便先笑开了:“你跟着师哥——你跟着洪班主多久了?”
“十三年了。”
“算一算,我也已经‘死’了十五年了。”梨清呵呵一笑:“你知道在你进园子的先头两年,他在干什么吗?”
“……他在找我。”梨清自顾自地说下去:“这苏州城的每条巷子都被他走过成百上千遍了,他仍是找不到我。但我每天都会碰见他,只是他认不出我来了……”
“再也认不出来了。”
他轻轻一笑,牵动了脸上的旧伤疤,那眼角隐现的一点清泪,被夹藏进了深深的皱纹里。
“后来他心灰意冷,在墓园里立了我的坟碑,重回上海滩,成了如今声名赫赫的洪班主。”他微微闭上眼睛:“而我呢……侥幸活下来了,就在这苏州城里捡了个旧戏台子苟且活着,教一教这些小娃娃们,偷得浮生一刻长短,也就知足了。”
“是班主当年做错了什么?”柳陌红隐隐猜到了三分:“您不肯原谅他?”
“不是我不肯原谅他,”梨清笑着摇头:“是我不肯原谅我自己。那个时候,年轻气盛……”
他笑了两声:“现在老了,也没心思再去管这些身外事了。”
“柳老板——,你如今红遍梨园,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不能再唱戏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一直唱的——”
“我没说你不愿唱。”梨清打断他:“我说的是不能唱。”
“你听见我这幅嗓子了吗?当年也与你相差无几……”
——这沙哑低沉的昏老嗓音,的确是让人难以想象当年是如何唱出那一曲又一曲婉转戏音的郁郁风华。
“听见了吧?……这幅嗓子,是被人活活熏成这样的。”
梨清见柳陌红一脸的震惊,又是无比苦涩地一笑:“这种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感觉,你没有过吧?……我也很爱唱戏,爱得发疯,一点不比你差……可是很多事情,走错了,就是走错了。”
他说得冷硬如铁:“便一步也回不了头了。”
“怎么了?”
凌霄城停下步子,看着身旁明显兴致缺缺的柳陌红:“从戏园子里出来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
柳陌红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师叔和班主好可怜。”
“你又多想了。”凌霄城失笑:“这世上,人人都是可怜人。”
“那我也算咯?”柳陌红瞪着眼望着他。
“你不可怜。”凌霄城伸手替他紧了紧披风:“你有我了。”
柳陌红垂下头去,还是忍不住牵出一抹笑意来。
望着那幕天席地的风雪中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小六子拉了拉身旁梨清的衣角:“师傅,我觉得侬们说的不对呀,凌将军看起来好温柔的样子喏。”
“小呆子。”梨清摸了摸他的头:“他的温柔,都只用尽在一个人身上了。”
<试问闲愁都几许>
柳陌红心里惦记着梨清和洪莲的事,郁郁不乐地任由凌霄城牵着走,路旁松绒新雪白莹莹地堆在墙角,慢慢瓦解成shi冷的水渍。
虽近年末,路上的行人亦是碌碌庸庸,见到两人牵着手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但等到看清楚跟在后面的杨海和警卫时又都讪讪地转过身去。
渐渐地走上了一条宽敞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