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大叫起来,双眼通红。
“当年我父请缨出征,不过是因为他身无战功,配不上殷家的女儿,连跟你的相逢,都是因为他野心勃勃想要求娶殷氏女。不信?”庄灵扯起嘴角,“你若是不信,我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进宫问问那位太上皇。他应当很喜欢你进宫去看他,那座宫殿,如今连个敢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庄灵的话搅乱了李氏的心绪。当年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男人,那一夜久别重逢,男人将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说尽,更说陛下赐婚,只要她一句话,他宁愿被砍头也会抗旨退了这门婚事。反倒是李氏深明大义坦然大度地把他拦住,两人互诉衷肠了大半夜。
“殷家出过数位皇后,除了我姨母是给太上皇做妃子,殷家的女儿从不给人做妾。嫁进王府侯府的,夫家也从没那个胆子纳妾。”
“她就是生得好,谁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嫁的夫郎不是王侯将相!”李氏嗓音沙哑,吼完这一句,她一只手捂住脖子,觉得喉咙里像进了东西一般,又痛又痒。
庄灵手里的弓箭仍对着李氏,眼睛也看着她,却好像穿过她看到了别的地方。
而他目中的冷漠让李氏格外难受。如今她人老珠黄,被继子打发到佛堂,有过一个王妃的名分,却一天也没有过过正经王妃的日子,即使嫁进了凤凰窝,也还觉得自己就住在那个山旮旯里的小茅屋中,每天一早就想怎么能躲过今天家里那么多的活儿。
有的人却生来就锦衣玉食,她见到殷氏之前,想象过这个天之骄女一定长得很难看,否则睿王怎么会在外面又找到了自己。因此听说殷氏要来,她一个劲鼓励自己不用怕,至少在样貌上,她一定是胜过殷氏的。
然而见到殷氏的那一刻,她所有的自傲和鼓气就被戳瘪了。
殷氏不仅跟难看不沾边,还是个绝代佳人,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发光,吸引人移不开眼。她的谈吐气质也让人身心愉悦,直至殷氏走后,她才反应过来,殷氏过来绝不是为了给她送药材这么单纯,真要送点药材,为什么不叫下人来送,而是纡尊降贵自己来。
她不就是为了让她看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吗?
入冬时殷氏不就是派人送来的棉被炭火,那时她怎么不来?看着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宽容大度的样子,她可不是傻子。
想着李氏随手就把殷氏送的药材拿到院子里扔进了那口井中。
殷氏女,殷家的女儿,李氏越想越生气,投了个好胎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我娘三岁识字,家中请了十位名师指点她熟读史册、兵法、德修,十四岁离家游历六国,凭本事拜在千手娘子门下学医。殷家女到了适婚的年龄,京城求娶的人能踏破我外祖家的门槛,父亲也不过是这些青年才俊当中的一个,若不是我母亲看上他,他也不会有那个一路加官进爵的机会,更不要说请缨上战场,虽然得胜而归,却也没立下多显赫的战功,如果不是借殷家训练有素的将领,凭他自己?恐怕只能和你在山里归隐了。”
看李氏难以置信的神情,果然和他猜的一样,李氏来京城之前就不清楚他爹的底细,来之后被他爹悄悄养在外面,即使后来成了王妃,京城这个圈子的贵妇人也都因和他娘昔年的交情或是碍于他的战威,几乎不与李氏来往。
“你以为我爹是真的把你捧在心尖上吗?”庄灵嘲讽道:“我爹那个人,心中只有自己,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权,为了庄这个姓氏,他六岁就知道对我母亲献殷勤,或许,是他六岁时就有那样的心机,或许他当时什么都不懂,只是小孩子对长得好看的妹妹的一点好意。他认识你那一年,已经知道如何周旋于皇族那些心窍你想不到有多深多复杂的人之中。他对你有多少真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几个事实。”庄灵放下弓箭,隔着这么远,他也知道,对李氏而言,更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真相。
李氏目光涣散,没有说话,一个声音叫嚣着让她应该阻止庄灵说下去,理智却告诉她,人为刀俎,她现在还有什么还击之力呢?
“我母妃死后,他就告诉我此事是你所为,让我将此仇记到你和太上皇的头上,这些年他一直为我出谋划策,如何摆脱太上皇的掌控,如何,为母报仇。他将你扶正时,我在朝中尚未站稳,那个时候他要请太上皇立你的儿子为嫡长,或是请个什么爵位,都是他能做得到的。当时殷家已被连根拔起,他已经不需要忌惮我外祖家,为何仍然没有给你的儿子一个应得的爵位?”
“他是……他只是……”李氏心虚地辩驳,却发现找不到话来反对。她无数次向枕边的男人恳求,让她的儿子有一个嫡长的身份,她已经是睿王的妻,为什么儿子还要被比他出生更晚年纪更小的庄灵低一头。
“父王聪明一世,没有想到这次我带兵到了边境,会联合殷家旧部,杀回京城。他只以为京城会有一乱,但他可以明哲保身,让我派人接他离开京城。你要是不相信,白管家尚在,你可以向他问问,那几个月里我爹的私库动了多少,府里的东西又少了多少。”
李氏越听脸色越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