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惊又喜,那柄匕首刀鞘上雕着一朵金光闪闪的菊花,是他!
这夜李氏见识了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尝过了有生之年从未品过的美酒,那些表演歌舞的女子可真美,生得美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出来卖身段卖脸蛋。
流转不息的灯光下,李氏只抿了一小口酒,还是撒娇向她久别重逢的夫讨来的,便已醉了。她双颊飞起红云,他们两人一个包厢,从这里看楼下的舞台甚是清楚,视野开阔,从外面要想瞧里面的动静,却是想都别想。
看完了歌舞,李氏仍觉得这是一场梦,即便是一场梦,那也是太美太好太让人沉醉的一场梦。
热闹散尽,一双红烛一双人,李氏对面坐着她寻寻觅觅这么久的夫郎,一路上数十个日日夜夜准备的那一车子话,突然就堵在咽喉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思念这么深,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英儿,这半年,苦了你了。”
男人才一开口,李氏已经滚滚落泪,泪珠慌乱地滚落在席上,从被泪水糊花的视线中,她近乎痴迷地凝视她的男人,她儿子的父亲。
“我们……我们为什么今夜要住在这?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我都有了你的孩子……你还不预备带我回家吗?”她知道不能急,可又怎么能不急,未婚生子放在哪儿都不妥当,何况眼前的男人穿戴Jing致体面,显然家境不错,为什么这一整晚他也不提带她回家给父母看看呢?
男人神色间才显出难堪来。
这样的难堪在李氏今后的日子里还见过无数次,那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屈辱。
天明时分,红烛已经燃尽,蜡泪堆得如小山一般高。
李氏目中已流不出一滴泪来,她仍然趴在男人的胸前没有动弹,两人在晨光之中紧紧抱着彼此。
李氏脸颊贴着的皮肤温热,心里却从未如此冰冷过。得知男人身份的惊讶已经在一整夜的绵绵情话和斩钉截铁的誓言中湮灭,女人的心绪平静下来,就是一口不起波澜的古井,幽深寂静。
太阳才刚出来,男人就匆匆离去,她为他穿戴整齐,男人执起她的手,再三保证会给她一个名分,让她的孩子正大光明出生。李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却知道她只能顺从,否则她什么也得不到。
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啊,有一个高不可攀的身份,他就是茶摊老板口中顺着女人裙子顺杆往上爬的那位睿王。
清晨的空气最是清新,沁人心脾地蹿进鼻子里,下了一夜雪,展现在李氏眼前的,是红墙迎着白雪,壮丽冷艳的一座城,这是北朔最繁华的一座城,也是埋葬她天真纯情的少女梦的城。
她伸出手去,屋檐上凝结的冰棱滴下的水让她长着一层薄茧的手掌微握了一下。
庄灵带兵杀回京城的那一夜,他报了仇,心却空了。听见李氏唱戏的声音,他格外厌烦,这个女人会唱戏,能舞剑,擅卖弄风情。
这些都是她母妃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学的,殷家的女儿,生下来学的便是大道,将女儿当成儿子一般培养。
在庄灵的印象里,他母妃聪颖过人,善解人意,雍容而高贵,高贵且大度。即便得知李氏的存在,她也只是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夜,那一夜他陪着他的母亲,黑暗中的每一次浅薄呼吸都如同雷鸣。他还太小,不懂为什么母妃今夜不为他念书了,地上坐着格外凉,母妃把他抱到床上,他醒来发现身边没有人,起身一眼就看见床边坐着个人。
母妃丝缎一般的长发裹着她只着一件薄薄单衣的身子,从前庄灵觉得母妃高挑而有力,总能轻轻松松把他抱在怀里转圈,这时却觉母妃的肩怎这么瘦。小小的孩子下了床,依偎着母亲乖乖坐着,他试着抱了两下他娘,他娘却有些出神,一动也不曾动,直到庄灵有些急了,要往她身上扑,才听见了一声叹气。
他不懂这声叹气是何意,却觉心里难受,比任何时刻都难受。
借着些许酒意,庄灵本想送李氏上路,无论幕后主使是谁,终归动手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只要一刀捅过去,至少能为母妃那些年的委屈。
然而庄砚拦在他们两人之间。
凉风习习,庄灵坐在上首主位上,冷眼睇睨被庄砚拦下的李氏。李氏浑身发抖地在哭,哭得脸上的粉都被泪水冲花狼狈不堪。
庄砚战战兢兢朝着庄灵看来,声音颤抖地高声道:“睿亲王恕罪,近来我母亲神智有些不清,今夜想必她也是无意间误闯……她素来爱唱戏,舞剑也拿手,想必方才是想为睿亲王献舞一曲。”这谎他都有点说不下去,神智不清误闯到寿宴上来,从排演到登台,需要多少人配合,需要多长时间的筹谋。
戏班老板已在旁吓得坐在地上,不断给自己壮胆,再怎么样也是死了的睿王爷的王妃,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庄灵仰脖喝干最后一点酒,右手转动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指环,沉默着没有说话。
“睿亲王恕罪。”庄砚狠狠一个响头磕下去,起身时已头破血流。
女人撕破嗓子的尖叫突然爆发,李氏冲上来拽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