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冲个澡,弄得哪都是。”
他身体的线条依旧如刚大学毕业时那般流畅,只可惜布着些抹不掉的旧伤痕,其惨烈程度倒与秦深半斤八两。
几件干净的棉布睡衣被用力扔到沙发上。
沈牧垂眸道:“都shi了不知道换换?”
话毕他便朝浴室迈步,走到门口才停步回答刚才的话:“其实沈歌跟你差不多年龄,你们当然都长大了,毕竟我已经老了。”
秦深拿起被施舍的衣物,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了解沈牧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太多问题想问、却又无从问起。
反倒在心里发酵出有些难耐的寂寞。
——
几把勉强挑出的雪白挂面在沸水中烫软,又控干换鸡汤,加入香菇丁、绿叶菜小煮,旁边炉子烧平底锅煎荷包蛋,待到金黄酥脆便同时盛起,撒上葱花与辣油,瞬间成了这雨夜中一道温暖的慰藉。
秦深始终站在厨房门口望着沈牧忙碌,觉得他干活干得赏心悦目,不禁开口:“手艺半点没生疏啊,都可以开店了。”
“本来就开了,在附近的小吃街租了个铺子。”沈牧关掉抽油烟机,把黑色的面碗放到餐桌上,又倒了杯冰镇乌龙茶。
秦深落座,惊讶抬头:“是吗?”
“这腿废掉,实在干不了老本行,但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吧?”沈牧静静坐到他对面,盯着条纹桌布道:“就算我无所谓,弟弟读书也要钱,我不想他吃苦。”
秦深本已拿起筷子,却因这几句话而失去食欲。
沈牧抬眸问:“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昨天。”秦深回答。
沈牧欲言又止,修长的手指握成拳头。
秦深说:“我知道,你想知道我妈不是不准我们见面吗,我是怎么来的……在里面我没人权,出来谁也管不着,而且我爸正在医院病的不轻,那个家跟支离破碎没什么区别,姓秦的快完了。”
沈牧支着下巴,内心重逢最初的激动与愤怒已经渐渐流失干净,闻言不禁劝道:“你还年轻,应当让家里帮忙出去读读书,适应适应这个世界,来我这儿又何必。”
“我说了,我是来找你过日子的。”秦深道:“在牢里除了苦工也没别的事做,倒是读了几个学位。”
沈牧仍记得他的纨绔模样,又一次感觉到这个人实在改变许多。
秦深夹起荷包蛋,轻轻咬了口,似乎在品尝它的滋味。
沈牧心里微痛:“生日快乐。”
“我觉得我生得挺好的,八月十五,正是团圆的日子。”秦深抬头笑了下,露出雪白的牙齿,然后便大口大口地吞咽了起来。
沈牧把乌龙茶往他手边推了推,听着窗外轰鸣的雷与雨声,难免捕捉到丝久违的平静。
——
平整的单人床皂香清冽,有限的尺寸躺两个大男人实在是显得过度拥挤。
但终于归来的秦深坚持赖在这里不肯走,死死地搂着沈牧的腰,像个囚禁他的牢笼。
相触的身体如此灼热,沈牧枕着自己的胳膊,感觉到身后再度抬头的坚硬欲望,不禁关上夜灯抱怨:“兽欲还没发泄够吗?”
“这是爱情。”秦深厚脸皮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
沈牧皱眉闭眼,露出不为所动的冷淡,用力掰开他的手道:“不用装得和没事一样,我理解不了你的选择。”
秦深不管不顾地又搂过去,轻声说:“这些年我们都发生了很多,有好的,也有坏的,多到快让我们变成陌生人了,但能不能至少在今天什么都不问,哪怕是让我做场盼了太久的梦也好?”
听到这些话,沈牧再度感觉到眼底酸难耐。
雨点打着近在咫尺的玻璃窗,成了卧室里唯一的响动。
秦深叹息:“还记得吧,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雨天,那日的雨比现在还要大的可怕,你穿着登山服出现在山坡上瞧着我,简直如同从天而降。”
沈牧扯紧被子:“不记得了。”
秦深吻过他的后颈:“我倒希望你不记得。”
沈牧选择沉默。
秦深摸住他光裸而修长的手,忍不住道:“戒指你扔了吗?”
沈牧眉头更紧:“不是刚讲好不问问题?”
秦深在黑暗中凝望无语。
沈牧终而还是道:“被他们抢走丢掉了,手指也骨折过,后来伤养好,去那找过几次戒指都没找到,不属于我的留不住。”
这夜秦深的情绪始终稳定,听到这话时,身体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无法压抑的愤怒。
沈牧于心不忍,淡淡地说:“早都过去了,你也讲了,白锦帛都死了,还计较什么?”
秦深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如果早知今日,你会不会觉得在我们相遇时,还是不救我比较轻松?”
这个问题突兀吗?
其实沈牧自己也在辗转反侧的夜里想过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