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
“大少爷要走吗?我看都走了。”老管家身体愈发差,说句话顿两三下,喘不上气。
“不走。”明诚笑,“去哪里?”
等明诚的车队返回上海,他才知道,明楼上法庭了。
没人忘记明楼。
所有汉jian,都要受审。
明诚眼前一黑,差点昏倒。他扶着墙拄着膝盖喘气,一旁的心腹来搀他,被他推开。他吩咐车队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他自己一个人走走。阿香还在苏州,他想让她多伺候老管家几天。车队回翡翠俱乐部,明诚踉踉跄跄在街上走。
明楼上法庭了。
被检察官起诉汉jian罪。
明诚眼前发花,罩一层黑纱。他惊慌失措,在街上漫无目的乱走。街上人多,明诚特别想跟每一个人解释,明楼不是汉jian,真的不是。
大哥是怎么走进法庭站在被告席的。
怪不得觉得大哥异样,平静过度。已经被达摩克里斯剑砍了。
明诚浑浑噩噩,稀里糊涂走回明公馆。这里是他的家,无论怎样都能回家。要先打个电话,打听大哥在哪里。在提篮桥好说,可以送东西。有期徒刑花钱买命,无期徒刑也花钱买命,枪决他就去闯那位的官邸。命都不打算要了,更不需要脸了。明诚冷静地发狂,他预感到自己要疯。疯就疯。
门房看着“明家二少爷”肃穆地走进来。只有一个人,手里提着枪。没有表情,眼神冷硬。吓得门房缩着,祈祷煞星没看见自己。
明诚把自己要发疯的步骤列举好,一脚踢开内厅门,书房里走出个人。
“这么大火气?谁惹你了?”
明诚愣愣地看明楼,明楼轻笑:“还提着枪,杀气腾腾。”
明诚突然瘫在地上,明楼上去搂他,下了他的枪退膛上保险:“怎么了?”
明诚再也忍不住,抓住明楼的领子,脸埋在他怀里,撕心裂肺嚎啕。明楼跌坐地上,抱住他,上下捋他的后脖颈:“你……知道了。你看我这不没事儿?”
明诚含糊地又哭又骂,明楼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懂,笑了:“跟个孩子似的……戴笠一死,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听话,不要去闹,也不要再提这件事。”
明诚必须哭个痛快,明楼拥住他轻轻摇晃:“你这让我想起……当初我第一次出国,你赖在我怀里哭了一天。抱歉,我们讲好不再提的。”
明诚用手胡乱抹脸,看明楼微笑的神情。大哥不会倒。以前没倒,以后也不会倒。
“其实判了刑。但是能花钱买,等你去送钱。”
明诚低着头,怏怏的。
“没事,没事。”明楼搂紧明诚,“你看,大哥就是大哥,大哥不会有事。”
明诚爬起来去洗脸,洗完又流泪。明楼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别难过。”
明诚转身,垂着双眼,泪光簌簌。明楼轻轻吻上去。
明楼的手很热。落在皮肤上,微痒的火苗烘烤触觉。明诚咬明楼,咬得见血。明楼一只手一攥床单,另一只手依旧温柔地抚摸明诚的头发。
“你咬下来,吃掉。”明楼在他耳边用气声道,“咬。”
剧烈的皮rou撕裂的疼痛让明楼血ye沸腾翻涌,咆哮高歌着进攻的欲望。需要血rou是老虎的本性,虎啸在他的头脑里回荡。明诚松开嘴,明楼胸前的血往下淌。那是和明诚枪伤一样的位置,血腥气刺激了感官,红色是生命的涌动。明楼的血仿佛燃烧,红得悲怆。明诚喜欢玫瑰花的颜色,那是一捧干涸的赤心热血。
明诚舔明楼的伤口,舍不得。能把他吃了就好了。全吃掉。替他遭罪,替他难过,替他委屈。不用担心他再死一次。
明诚伸手捂住明楼的眼睛。明楼看不见他,眼泪在他手心里消融。
“大哥,你哭呀。”
明楼笑一声,轻轻捏明诚的皮肤肌rou。他们在互相确定对方。
“感觉到我么。”明楼依旧被明诚捂着眼,听他细微的飘散着香气的声音。
明诚灵魂被自己焚烧,尖叫,要冲出口腔和双眼。他咬着牙闭上眼,仰起头,骄傲的天鹅被快感油煎,拒绝yin唱。
满足地感觉到你。
确定你决绝的留恋。
我的爱人。
阿香从苏州回来,家里一切照旧。明楼足不出户,明诚早出晚归。
都在就好。她想。
几天以后,明诚在街上看到几个孩子打闹——不,不叫打闹。他无比明白小孩子能多残忍凶悍,因为儿童并不惧怕。死亡对成年人来说意味着恐惧,对儿童来说可能只是故事里女巫施咒,谁谁谁去死,就死了,没了。
同样瘦弱肮脏的小孩里,也有等级。几个大一点的,骂骂咧咧,打死这个杂种。
街上长大的孩子是野兽,没死还活着就是成年,因此看不出多大年纪。被挤到墙角的那个更瘦更小,充满活力,被这么多人打还能还手。
明诚走过去怒道:“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