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不惊的君子风范,等闲人也学他不来。当下极恭敬地扶了他上车,紧催着车夫往哀牢关驰去。
及至到了卫所,已有杜泽亲兵候在门前,见罗世瑛到了,一个急忙忙迎上来,“将军陪着来使便在正堂上,先生快些进去罢。”另一个已跑进去通传。
罗世瑛那伤腿是走不快的,闻言也不急,依旧拄着手杖缓缓而行,好在那正堂倒也不远,不多时便也到了,一进门,便见上首坐着位面白无须的内廷宫监,脸庞虽是较之旧日富态许多,那笑眯眯的一双眼却未大改,竟是惠王未登基时便随侍身边的心腹太监陈公公,表兄杜泽一旁陪坐,两人见他进来,俱是笑着起身相迎。
那陈公公尤其热络,不待罗世瑛行下礼去,已是抢先一步扶了他起来,“快快免礼。”仔细端详一番,见罗世瑛虽只一身布衣,却不见丝毫困顿萎靡之色,仍是眸清气正,一派松竹之风,不禁赞道:“边关苦寒之地,难为状元公在此磋磨这些年,却是风采依旧。怪道皇上赞状元公乃不可多得的真君子,居得庙堂入得江湖,可见皇上识人之准。”
罗世瑛忙谦逊一礼,“不敢当皇上谬赞。”
杜泽听得这一番答对,越发笃定这位表弟简在帝心,已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寒暄毕,重又落座,罗世瑛方问,“未知公公召草民前来何事?”
陈公公道:“此番咱家前来,乃奉皇上之意,召状元公还朝为官。想当年状元公私泄禁中语一案,今刑部已查明实为逆贼齐王诬陷,皇上有命,当还状元公以清白,故特令咱家前来宣旨。”
一旁侍立的小内监已捧出圣旨来送到陈公公手上。
杜泽忙一叠声叫人摆出香案预备接旨。
待东西齐备,罗世瑛伏跪在地,只听得那圣旨骈四俪六,一应溢美之辞,一听便是翰林手笔,待到后面,陈公公念道:“特擢罗世瑛为正五品翰林学士,御前侍讲。赐宅一座,银五百。钦此。”
念罢,将圣旨一收,递到罗世瑛跟前,“罗大人,接旨罢。”
岂料罗世瑛并不伸手,反是深深一叩,“草民接不得这圣旨,还请公公恕罪。”
一语落地,众人俱是愣了。
杜泽缓过神,急道,“这是怎生话说,可是欢喜得傻了,说了疯话出来?”
陈公公亦是蹙眉问道:“罗大人这是何意?”
罗世瑛打坐上马车来此处时已是料到必有赏赐,待听得竟是连升三级,又是翰林那等清贵之地,却也是出乎意料,然他心思通透,一路上既已想得明白,此时封赏再厚,亦是打定主意不肯改的,此时见问,便道:“世瑛蒙冤在此,幸得皇上圣明,还以清白,已是铭感五内,今又得厚赏,实是感激涕零。然我朝有令,肢体有残者不得为官,世瑛腿疾,难以侍奉御前,倘奉令为官,岂不坏了规矩,此例一开,后者效仿,则法度全无。且草民出京之时已被除宗,今若还京,势必与家父同朝为官,进退之间,岂能无视。然当日种种,虽则子不言父过,若要释怀,却也千难万难。世瑛既已心存怨念,便非纯孝之人。我朝以孝治天下,彼时倘有攻讦之人,不论父不慈,抑或子不孝,皆为皇上用人失措,恐有碍圣誉。故,世瑛不敢奉旨,还请公公禀明皇上,允世瑛退居乡野。”
陈公公侍奉皇上多年,自是人Jing中的人Jing,听这几句话,已知实是肺腑之言,不禁感叹,“我朝虽以孝治天下,然忠在孝前,罗大人自嘲不孝之人,却处处忠君体国,岂是那等伪善愚孝之人可比。如此栋梁之才忠正之士,若因区区腿疾便弃之不用,岂非因小失大,亦是辜负了皇上爱才之心。罗大人三思啊。”
杜泽亦不住劝道:“公公说的极是,你莫要左性钻了牛角尖。”
罗世瑛再叩下头去,“多谢公公美意,只是世瑛已想得明白,此生惟愿长居北疆。此处苦寒,比不得京畿富庶,等闲难出一名秀才。世瑛虽是刑余之人,却愿在此一展长才,教导百姓向学之心,若能为朝廷添一二栋梁,便不负此生所学,不负皇上厚爱。还请公公明鉴。”
话到此处,陈公公哪里还看不出罗世瑛决心已定,强求亦是不得,也只得叹道:“罗大人心志可嘉,既如此,咱家回京必定禀明皇上。”
想想又道:“这官儿不当也便罢了,赏银便不必推辞了罢。”
罗世瑛微微一笑,“世瑛欲翻修私塾,添置笔墨书籍,正缺银钱,此赏再不敢辞。”
陈公公此番颁旨未成,急于回京复命,顾不得杜泽挽留,匆匆告辞。
杜泽恭送钦差出去,翻过身来便数落道:“你可真是读书读傻了的,此一去前程如何,你我尽知的,便是罗家那起子蠢货同在京中又如何,谁都晓得你才是委屈的那个,便同他们相见陌路,谁还敢来指摘你不成?”
罗世瑛轻轻摇头,“他占了父子大义,若摆出慈父嘴脸,上门悔过哭求,认我归宗,我难道还能拒之门外?世道如此,人言可畏,岂能容得我待之如陌路,若真如此,怕是御史台第一个便要参我。我实不愿再见那一干凉薄之人,宁可终老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