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乐府,星君才抬手一掌拍在了卿安的脑袋上,而后无奈道:“你又哭什么?”
卿安被问得尴尬,只忙低了头握了拳轻声答道:“我、我没……”口气甚是心虚。
千百年了……那狼独自于忘川河中,看着诸人一次复一次地踏上奈何桥上,饮下一盏复一盏的忘忧散,饮罢便可转世轮回。却唯独那狼,偏偏要为了他,在那忘川河中等了千百年。
他待他如此,他又如何能忘记……只是不愿提起罢了……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片刻,星君才道:“回去吧。”
他点头答应着:“好。”明儿这人还会带自己来此吗?他心下胡乱地想着,可始终抬眸对着星君时,却是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如今这般的自己,实在窝囊得很。
后来,星君也并无陪他回了山间小屋,只留他于原地,随之与他告辞作别后,只一拂袖,一转身便离了。
初夏静夜,微风甚凉,虫声轻鸣,蛙声时起。他负手立于那朱漆大门之前,抬首看着那楠木匾额上的“乐府”二字好久,须臾,他垂眸轻叹,心头轻轻一颤,只觉有些难受,好似有木刺梗在心间那般的难受。
不知过了许久,他似放下了何等心事般行至门前,然后指尖运法,手腕一转——下一刻,竟是穿门而入。
随着方才的记忆,不多时便能找到那庭院,他小心翼翼地踏入院中后,却见房前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丫鬟守着,然对付那两个小丫鬟倒是容易许多,不过略施小法罢,足可让她们睡至白昼。
果真,甫一施法二人已然倒下。
然后他悄然踏进房中,此时烛火已灭,只依月色略看清了景物,不过片刻,他便将婴孩抱出了庭院。
他颤着手抱着那小小的身子,在月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他不知是何时醒来了,只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人的眸子,倒也没哭没闹的,实在稀奇得很。
“乐皖啊,还记得为师吗?”卿安小声地问道,指尖轻抚他眼角的一点朱砂。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乐皖,我想你了……”话音刚落,眼圈已然渐红,他低了头,只以凉薄的唇,轻轻蹭着婴孩娇嫩的脸。
他想过千百回的相逢,却料不到会有如此重逢。千百年,似乎只于眨眼之间,岁月朦胧,却不觉沧海已成桑田,不觉落花已成尘土,不觉年轮已成数圈,亦是不觉寂寞已成千年。
怎料,他这一哭,那婴孩竟是伸了一截胖乎乎的手臂来,而后猛然扯下他脸上白纱,怎知甫一入目的,便是那右颊上的疤。
婴孩似乎愣了愣,而后恍然大哭起来。
“你、你别哭呀……”卿安不知所措,只怕将尚在隔壁歇息的柳夫人吵醒了来。
然,如何也止不住他的哭声了。
“吱呀——”
启门声猛然响起,卿安一时心慌,只将婴孩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随后拂袖踏风匆走。
只是自彼夜之后,卿安再无踏入过乐府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丹数学要重修QAQ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悠悠十载过,再遇逢除夕。
那是十年之后,卿安头一次去找乐皖了。可他这次却不敢现于乐皖眼前,只因……想到此,指尖不由轻抚过面上白纱,终究不过垂眸轻叹。
彼时细雪纷飞,覆了桃花又几枝,寒梅伴其间,轻嗅暗香来。卿安也不知在那树后藏了多久,但瞧小雪仍飘,清风未歇,徐徐吹过一袭白衣,随之落下了几点白雪。
倦意渐生,那本该倚着树干的身子,不知何时坐落于皑皑白雪之上,他抬首看着仍未歇的纷纷小雪,心下莫名生了一丝孤寂,恰好天边一道天花飞,宛若落花坠凡间,那时只惊得卿安倦意忽消,他抬手揉了揉眼,也想起身去凑一份热闹,然,当他完全清醒之后,才恍然想起如今的自己,仍旧孤身一人。
他再次坐落白雪上,只闭了眼静心想着心事,然倦意正浓,心事亦未想甚多,已然睡得迷糊。
朦朦胧胧之间,他似乎听到节节爆竹声响。这时,怕已是新岁了罢……又过了一年了,果真是白驹过隙。
卿安正睡得半熟时,猛然被人摇着肩膀摇醒了。
摇醒他的人正是乐小公子,他亦是疑惑这从未见过之人,为何会出现在他院子里,而且……这人也好生眼熟……
“你是谁呀?”小公子问道。
卿安闻言,而后怔了怔,恍然之间,心下百感交集,心间又酸又涩,自生了一种难言之意,只让他觉既是喜又是哀。
他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了眼前之人,厚厚的衣裳包着少年似个圆球般,而那稚气的面容上似带了几分愠意,一双微微上挑的眸旁似点一滴朱砂,他手上还提着一盏灯笼,灯皮上还写着几行诗句,句末留名——赠乐小公子。
“哑巴吗?怎的不会答人呢。”小公子摸摸鼻,瞪了他一眼愠道,“你为何会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