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不是一路了,但是我没想过要这样害你!退一万步讲,我就算想害你,也不会搭上我自己,你要是跟那人好了,我还有什么用啊!”
“你别说了!!!!!”
经纪人冲过来,扶住了易知的胳膊,“易知,你怎么了?”
易知用力闭了闭眼睛,才看向张之裔,“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他看上去十分不好,张之裔难得聪明一回,闭上嘴走了。
经纪人碰了碰他的脸,道,“你没事吧?你有点发烧了!这可怎么办啊,等下还要拍戏呢!”
易知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了两下,直起腰,“没事,别耽误。我先去片场,你去帮我倒杯凉水给我缓缓。”
易知到了现场又重新在水里过了一下,确保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shi得滴水。这已经是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机场戏了,角色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十分混不吝,甚至说出,换姓就换姓,反正姓什么都是皇帝家的事,跟我们又没关系的这种混账话。但是最后真的国亡换代的时候,他还是穿着一身洁白的书院素衣,缓步步入江河。他沉入水底之后,被同窗救起。
与他对手戏的是个有点深沉地角色,书院里难得的普通寒门子弟,平日里不声不响,同窗们总一起取笑他虽然学问做得好,但是性格沉闷,不苟言笑,十分不讨喜。但是看到易知落水,一群逃荒的学生惊慌失措地喊着,有人呵斥着不要发出声音,小心引来追兵。这人却二话不说,直接扎进水里。
易知抖了两下眼皮,才稍微睁开眼,那同窗惊喜得笑出来,“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他声音沙哑,声线低沉,与角色性格十分相配。
按照剧本,易知应该是有点坦然的无畏态度,他从小家境优渥,一日之内城倒家破国亡,他跟着同窗一路逃亡,不知家在何处,不知家人是否还在,逃亡路上吃了从没吃过的苦,他应该很累很倦很想睡了。
易知却突然红了眼睛,他的脸上都是shi漉漉的,分不清到底是河水还是眼泪,黑色长发贴着脸上,他颤抖了几下唇,却没能说出话。嘴角的小梨涡里,汪了一汪水。
他的手指抓着对方的戏服,呼吸微不可闻,内心却有一股声音不停在心室内撞击回响。
那声音一遍遍地,不过只喊两个字。
梁城。
六十、
俞阳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他脑子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躺进浴缸里睡着了,什么时候到的床上根本不记得。
难道是我妈回来了?他突然睁大眼睛从床上翻起来,手背却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俞阳转过头一看,手背上的针头已经歪了,血顺着输ye管回流。他还没能做出什么反应,一双手出现在眼前,一只手托起了他的手腕,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按了床头墙上的呼叫铃。
那是一双明显能看出主人养尊处优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指细长,关节处也没有色素沉淀。指腹带着点细微的凉意,轻触着他手腕上奔涌凶腾的动脉。但是这样的一双手,手背手侧上却带着明显新鲜的划伤,蹭伤。
陈锦琛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袖子卷在手肘上,他低着头,细长的眼睑垂着,“小心一点。”
俞阳从表情到眼神都带着梦中初醒似的茫然。他手指上的伤已经拆了线,留下一条连贯的白线横过四根手指。俞阳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想握紧收回来,陈锦琛的手顺着他的手腕,经过掌心,把他的手指重新展开握在手心里,“不疼吗?”
俞阳看着陈锦琛,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笑着问,“你指哪里?”
陈锦琛的手猛地握紧,眼睛微眯着,俞阳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不呼痛也不皱眉,只笑眯眯地看着他。
护士疾步走进来,看见回血的针管,想上前去拔,眼珠子在两人的脸上转了一下,脚步又顿住了。陈锦琛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护士两步走上前,动作利落地拔了针管,“按五分钟,等下重新挂。”
“不用了,我要出院。”
陈锦琛对护士摆了一下手,“去拿。”他注视着俞阳,声音很轻,态度不容拒绝,“由不得你。”
俞阳看了他一眼,从另一边翻身下了床,赤着脚就往病房门口走,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单薄的肩膀上,从背后看,好像随便来一阵风就会把他刮走。
陈锦琛倚靠在墙上,双手在胸前环绕,手指透过薄薄的衬衫,抚摸着坚硬的黑曜石袖口,他有点云淡风清地开口,“你妈妈一会儿就到了。”
俞阳的背影顿住了,转过头来看着陈锦琛。他眼睛里的情绪让人一眼看不到底,再也不是曾经闪着清澈光芒的纯真眼眸。
陈锦琛第一次在与俞阳的对峙中败下阵,他率先别过了脸,手往病床的方向指了指,“好好躺着,等护士来给你重新吊针。”
俞阳的脚下像被谁拽住了脚腕,双脚在地上生了根,腿沉得好像灌了铅,他死死地瞪视着陈锦琛的侧脸,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冰冷的地砖上迈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