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飞了两圈,最后一头扎进了枕头里。
西瑞尔从萤火虫肚子里掏出纸条,终于弄清楚楼下男人们争吵的原因。
这里的每个人都体验了一把“别人的生活”,看到无数不敢看的事,知晓了无数本不该知晓的秘密。这可糟糕透了。信任土崩瓦解,这座城市即将坍圮崩溃。
噩耗接二连三。
西瑞尔感觉自己心底好像有什么突然崩落了一个角。
危险的预感飘散出令人紧张的气味,他扶着窗户低头喘息,无措时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急不可耐地冲了过去。
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在这种时候去找菲利克斯。
就算那英俊的吸血鬼缄默着不肯说话,他也能在他身边获得平静下来的力量。
菲利克斯身上有种令他执着不已的安全感。
他潜意识里知道,那吸血鬼会放任他哭,放任他絮絮叨叨,放任他哭过之后在那张从不暖和的床上睡着。
而那种时刻,他除了做自己想做的,什么都不用考虑。
他做什么吸血鬼都会宽恕。
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窗帘紧闭,但菲利克斯不在。西瑞尔愣住,下楼寻找,却还是没能找到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不在,也没有留字。
又是这样。
西瑞尔苦笑。
菲利克斯总是这样。
青年靠着墙壁看向窗外,城市已经变了,看不见的战火已经点燃每一幢房屋,点燃每个人的衣角和每个人的心,所有人都在发狂,都在争执,都在拼了命地想找人干架索命。警察们也罢工了,他们也做了梦,也在梦里变成了别人,目睹了一些怪事,醒来后觉得每个人都不可信。
而此时,西瑞尔不想关心他们。
他只想菲利克斯。
他需要菲利克斯。
他根本不知道,曾带给他安全感的吸血鬼,曾为了让他躲过宿命而忍受了五年契约反噬的吸血鬼,而今又回到了伯爵的府邸。
遇刺又逢丧子之痛的伯爵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他虚弱地躺在床上,一睁眼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穿黑斗篷的人。他受惊地猛然一个激灵,张嘴正要大叫,一只手从斗篷里伸出,将他的嘴捂得严严实实。
“是我。”
菲利克斯拉下斗篷,俯身看向双眼盈满畏惧的伯爵。
认出这正是失踪了五年的仆从,男人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他恶狠狠拉开菲利克斯的手,却因为太过激动,不得不按住胸口用力喘息。
“既然你回来了,就要继续为我卖命!”他的声音粗哑,仿佛吞了火炭,叫听的人也不自觉想抚摸自己的喉咙,“找到行刺我的人,杀了他——杀了他们!”
记忆中的伯爵并非是如此容易激动的人,多数时候,他都冷静得近乎冷酷,有时甚至会因为想到政敌凄惨的下场而露出残忍满足的微笑。
现在看来,他也不是那种无惧生死的人。
他贪得无厌,还胆小如鼠。
本质上同他视如垃圾的赫肯没有什么区别。
菲利克斯静静看着被恐惧支配的伯爵,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他想起西瑞尔,善良的年轻人有百倍于他父亲的勇毅。
“我既然敢独自失踪,也就不惧违抗你的命令。”菲利克斯甩开伯爵的手,转而捏住他的颔骨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的孩子都死了,契约到这里差不多该结束了,别再想支使我。我也不怕和你同归于尽,我活了四百年,没见过比死更容易的事。”他压低声音恫吓,见伯爵缩起肩膀,又冷笑一声,说着从怀中拿出西瑞尔在窗下找到的那幅画递到男人眼前,“好好看看这幅画,眼熟吗?”
本来计划昨天下午避开西瑞尔来找伯爵的,只是没想到短短一上午发生了那么多变故。西瑞尔悲伤的样子让他心碎,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扔下西瑞尔只身前来。夜里又遇到宵禁,他担心暴露行踪,一拖再拖,便拖到了现在。
那幅水平低劣的画被凑到眼前,男人迫于吸血鬼威胁,不得不多看了两眼。他觉得画中雪景很眼熟,那披着斗篷的少年也很眼熟,可思来想去,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幅画。
男人脸上这幅惊恐中饱含困惑的表情让菲利克斯不禁感到一阵怒火中烧。他更加用力地捏紧了男人的骨头,将画按在了他脸上。
“十年前的冬天,赫肯曾带着西瑞尔来过。记得吗?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事?你对谁讲过吗?”
被闷住鼻子的男人在吸血鬼掌下狼狈地挣扎起来,但经过这番提醒,他也猛然想起来了。
这就是那晚的事。
他站在温暖的房间里,看到被遗弃的小儿子站在雪中仰望天空。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没,没有!我没对任何人说过!”
声音堵在纸里,瓮声瓮气。
菲利克斯拿开手中的话,一把将男人扔回了枕头里。
曾经发生的事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