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怪物用牙齿咬开他的脖子,不光吸取了他的血,也悄悄吸走了他的灵魂。
可他就是不愿回去,就是不愿面对怪物。他忘不掉那个午后发生的事,忘不掉那匹马凄厉的嘶叫,也忘不掉那种干呕到浑身发痛的感觉。
后来索性就远离人群成为旁观者了,那样一来,就用不着和金发的人亲近了,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什么脸色苍白或是手指发凉的人,他告诉自己,再也没什么能让他想起怪物了。
他不会再去想他了。
虽然因为他的容貌而妄图讥笑与欺凌他的人也依旧存在,可他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男孩了。装乖巧装可怜让舍监为自己出头的伎俩对他而言已经过时了,旁观者看起来孤独,却也能发现不少旁人难以看透的东西,他握着实际上虚无缥缈并不存在的“把柄”,吓退了不少只想以欺凌他为乐的人。
整整三年,少年与周围保持着最冷淡的关系与最疏离的距离,醉心于诗与历史。十八岁那年,长着雀斑的室友跃跃欲试地告诉他说自己想去皇家医学院,虽然考试很难,但他想试试。他冷淡地嗯了一声,一边对着书描画着地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三年没有回去,整个家族好似已经将他这个人彻底忘却。对他来说,这正是个逃离的好机会,趁着谁也不在意的时候走得远远的。钱也攒得差不多了,节省一点的话,可以支撑好几个月,这期间找到一份工作就好了。
想到这里,青年停了笔,回头看了看正坐在另一张桌前抄写着什么的室友。
其实他也想考大学,但学费是个问题。
钱可以伸手向父亲要,可那样一来就意味着他必须再次回到庄园。
不能回去。
不仅是因为宿命。
西瑞尔感觉胸口好似被什么压住,有些喘不过气。
墨汁汇聚在停滞的笔尖,待他回神再低头时,描绘到一半的地图早已被滴落的墨汁弄脏。
他愣了愣,最后不得不叹着气揉皱整张纸。
两周后,西瑞尔还是雇了一辆马车送自己回庄园。到达那天,赫肯少见地等在门口迎接他。三年不见,赫肯显得愈发老态了,人很瘦削,脸上皱纹很深,而头发也掉了大半。西瑞尔计算着这位叔叔的年纪,听说他比父亲小了七岁,那现在也不过刚刚四十出头,可看面相,却像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了。
见他回来了,赫肯先是一言不发地沉着脸上下打量,而后又是一反常态地迎上来,亲昵地和他拥抱了一下。
青年在叔叔怀中不适地挣扎了一下,轻轻推开年长者,他向后退了半步,脸色显得Yin晴不定。
“你又长高了,”被推开的赫肯堆起假笑,伸手过去想为青年拿过行李箱,“头发留长了,更像莉莉安了。”
西瑞尔并不喜欢旁人反复提起他的长相,相较其他同龄的男孩,他的五官乃至整张脸的轮廓确实更为Jing致漂亮,甚至还有人用“艳丽”形容过他的长相。但天生如此,他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言论就拿刀破坏自己这张脸。更何况,曾有人告诉过他,他的躯壳继承了来自母亲的全部爱意,而自己的长相也让他更加相信这一点。他并不憎恨自己的长相,正与父亲截然相反。
侧目看了一眼赫肯,西瑞尔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提着不算太重的行李箱大步走入宅邸。
他告诉叔叔说自己是回来向父亲讨要念大学的费用的,老态的男人闻言大吃一惊,确认般又追着问了一句:“你真的还要念大学?”
“嗯,已经考上了波尔顿大学的理学院。”西瑞尔说得轻描淡写,本想上楼,却被叔叔推着走进了当年他和玛丽一起喝下午茶的房间。
“来了新厨子,给你准备了点心。”
西瑞尔闻言一顿,本想问原来的厨子去哪儿了,静静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开口。
“老杰克也死啦,老头子就剩我一个了。”赫肯说着发出几声不自然的笑声,在门口大喊出一个名字。不过一会儿一个矮个子红脸膛的男人推着点心和茶水走了进来,他将一切摆好在陈旧的圆木桌上,为西瑞尔沏好茶后便退了出去。
青年本不想逗留的。
可是看到腾起袅袅水雾的热茶与摆了一桌的点心,思绪便不由自主飘向了久远的过去。他想起那些与玛丽一起度过的下午,他们之间没有交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可那却是他此生最快乐无忧的一段时光。
他迟疑了。
抬头便看见赫肯笑得恳切的脸。
他沉默地将行李箱放在了墙边。
叔侄二人在圆桌旁坐下,依旧是相顾无话。赫肯不停喝茶,把点心往青年面前推。西瑞尔勉强吃了几块,实在想不透叔叔忽然如此殷勤的理由,又觉眼下这场面太过尴尬难受,喝了一杯茶,终于还是起身离去。
房间还跟三年前一样,却无人打扫,无论是床还是柜子、无论桌子还是地面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尘。青年放下箱子走到床边,忍着扑面而来的灰尘拿起枕头,果不其然,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