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便不再多言,心中暗暗作了个决定。
巫阎浮见他这两个逆徒在一边眉来眼去,便心知他们俩定是在传音入密,说什么悄悄话,正要走过去,却在此时瞥见后门外修罗道中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八成是那蛊人来了。”离无障话音刚落,前方便唰唰射入数支箭矢,三人立时都避到佛像之后,只见箭矢如暴雨袭来,转瞬密密扎满了地面墙壁。门前的觉者应声而动,转身朝那箭矢来处扑去。
“这恐怕是月隐宫' 弓堂' 的人,历来闯六道轮回参加武林大会者,切忌以多欺少,一人至多可带两个帮手,这伏鹿倒真够无耻。”
巫阎浮冷笑一声,见白昙与离无障站在一起用袖子挥挡箭矢,当下驱起一根鬼藤,将白昙一把卷起,抱起人便飞也似的跃出了后门,落进浓重的黑雾之内,不知以“舞风弄月”疾行了多远,好一阵才停下来。
一停下,白昙便挣开了他的怀抱。脚底触到坚硬的石地,他一望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正处在一座拱形石桥上,看不见尽头通往何处。
两排桥墩上,每隔一段,便放置着一盏长明灯,灯火白惨惨的,十分微弱,却能借着灯光勉强看清桥下是一片血红浓稠的水,水面漂浮着森森白骨与各式兵器,当真犹若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修罗场。
石桥两侧的水面上,数不清的鬼影若隐若现,朝他们缓缓聚拢过来。
白昙自小就怕鬼,尤其是杀了巫阎浮之后,更是怕鬼怕得要死,此刻一见这般景象,不禁背脊发凉,往旁边的巫阎浮那儿凑了凑。
巫阎浮顺势把人抱了个满怀,一手握紧少年拎着“弑月”的纤手,往虚空之中一挥,寒光一闪,几个鬼影便畏惧般的避开来,他勾起唇角:“瞧,这凶器原为你师尊所有,杀人无数,煞气无比,连鬼都怕。”
白昙一听,当下只想将弑月扔出去,甩开巫阎浮的手,硬着头皮往回走了几步,唤了几声离无障,听见前方没有回应,后头也没了跟上来的脚步声,便忍不住回眸看去。一看之下,他却一阵毛骨悚然。
只见白发男子僵立原地,低垂着头,一双狭长蓝眸一眨不眨地睁着,幽幽发亮,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不住颤抖,活像鬼上身一般。
——鬼上身。
白昙退后一步,攥紧手中弑月,饶是凶器在手,也只是虚张声势,驱散不了心头惧意:“阿痴?天夙?你怎么了?呆站在那做什么?”
男子沉默不语地抬起头来,扭动了一下脖子,骨头发出“喀喀”两声,双臂抬起,以一种僵硬而古怪的姿态,朝他走了过来。
白昙瞪大眼睛,厉声喝道:“天夙!”
男子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双眸定定盯着他:“昙儿……”
白昙吓得双腿一软,一个趔趄坐在地上,真是,真是鬼上身!
那老魔头的其余魂魄不在无色界,原来竟在此地!
他立即举起手中弑月,只想一刀斩去,却顾忌对方rou身,不敢贸然出手,用刀尖抵着对方胸口,恶狠狠道:“你走开!休要Yin魂不散!”
修长苍白的手指猛地握紧刀刃,任鲜血顺着刀锋一线流下去,男子的身影逆着烛光,弯下腰来,一只手朝他脸颊伸来,白昙立时扭头想躲,却没躲开,被他用拇指刮了一下耳垂。这动作极为温柔宠溺,竟半点要找索命的意思也没有,白昙却仍是打了个哆嗦,寒毛直竖,爬起来就想跑,却被巫阎浮像逮小动物似的扣着后颈按进怀里。
“昙儿听话,莫要这般怕为师……为师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白昙吓得都快懵了,牙齿打战:“你你不是索命来的么?”
“怎么会?为师疼你都来不及呢。”幽幽叹息钻进耳中,白昙根本不敢抬头,头快缩进领子里去,整个人抖得有如筛糠,所有力气都没了,只听巫阎浮低声问,“为师想知晓,你至今可对为师有一丝留恋?”
娆骨一瞬间奇疼奇痒,如被百爪抓挠,白昙摇摇头,将巫阎浮大力推开来,泪水从眼眶里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去,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能立马醒过来,不必面对他避如蛇蝎的心魔。
巫阎浮活着时,他活得煎熬,巫阎浮死了,却还要让他受折磨。
唯愿,他以后死了不要被这人魂魄所扰,不得安生。
巫阎浮见他此般反应,心下一跳,将人一把拉住,抵在桥墩上,胸中只如惊涛骇浪,哪怕当年登上武林霸主的宝座,也比不得此般喜悦。
这小狼崽子,到底是心里还有他的。
白昙闭着眼睛,以为自己死期将至,却只觉额上一凉,那象征明妃的殷红烙印似乎被吻了一下:“自然是……死亦能瞑目了。”
白昙一下愣住,感到按着双肩的手松了开来,才回过神,睁开眼睛。
白发男子呆立在面前,失了魂魄般一动不动。
“天夙?”白昙叫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啪啪”扇了他两耳光。
巫阎浮眨了眨眼,摸了一把脸颊:“主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