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张宋文的睡颜,得意地躺下了。
“对啊。”
他妈关心道,张欣抖了一下,不自觉拿筷子尖儿磨板牙。
张宋文不说话了,看着他温柔地笑。
唉。张宋文叹了口气,悄悄抹去眼角的一滴湿润。
缠在被子里蛄蛹了几下,张欣痛苦地翻身下床,蹬着拖鞋准备去放水。
“妈也知道?”
张欣烫脚似的弹开了,一对绿豆眼转来转去、就是不知道要落在哪个点上。
“后腰还疼吧?”
宋文一抬眼皮,说我要换卫生巾了,你还要站在这里吗?
推开卫生间的门就听到一声尖叫,张欣吓一跳,杵在原地抓抓鸡窝头。
张欣不服,看他那便宜哥哥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是难得的失态,他心情登时大好,刚想大发慈悲退出去,余光瞥见他腿间一片红,忍不住好奇:“哟……长痔疮啦?”
这天晚上张宋文果真没碰着他一根汗毛,他脸冲着墙,缩成饺子状。张欣借着月光偷偷看他,想观察双性人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他一开始半睁着眼,很快便发现本身就狭窄的视野更受限了,于是他大胆地支起上身,倒是不怕张宋文一睁眼就看见他了。
“我现在才知道?!”
张宋文宽慰地拍他肩膀,说都是一家人了,我也不瞒着你,我下面有两个器官。
白天他可以躲在外边儿不回来,晚上还是得回房间睡觉的呀。
张欣没那胆子让他妈知道他又作妖要睡地上、睡沙发,抱着个枕头光脚踩在地板上,盯着张宋文不说话。
张欣很直,这个直是说他脑筋很直。双性人不是正常人,所以双性人是变态,张欣深以为然,连着几天都不等宋文一块儿去上学。早上等张宋文出了卧室才飞速起床洗漱,抓起书包到餐桌旁咕咚咕咚喝完一杯牛奶就出门。任凭他妈“诶”了好几声,也只是甩下一句:他这么能吃,我那份儿他也能吃完。
好像梦到……张宋文被猴子咬屁股了?张欣人还迷瞪着,门牙就露出来了,大手一捞就要仿效猴子捞月——月亮没捞到,身边已经空了,床单上倒有些余温。
张宋文睡着的时候倒不显得面目可憎了——他的神气、和善……那些张欣最讨厌的点尽数卸下,只留有面皮。张欣没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很久,还是胳膊肘撑痛了才将他唤醒。他小心地变换姿势,无意间从张宋文空荡荡的袖口看到柔软的乳包。哇,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不过好像还挺大的哦。
哼哼,张宋文,原来我妈不打你是因为你是半个女孩儿啊。
张欣狠狠地啃着玉米,冲张宋文的背影悄悄做鬼脸,自言自语,又在他转头和他挥手的时候、扬起笑脸说拜拜。
这段小插曲,张宋文居然没告状。傍晚张欣磨磨蹭蹭进门的时候以为要被他妈好一顿打,然而他现在安然无恙地坐在饭桌前,冷眼看着张宋文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落座。
宋文摸摸胳膊,一层鸡皮疙瘩。他的脚指头藏在被子底下绞啊绞,忍不住开口:阿欣,你还是上来吧,我保证不碰到你。
“我跟你爸说了,别没事儿干就拖地,这么滑摔了得多疼啊——张欣,张欣!想什么呢你,筷子都要给你咬下一截了!”
他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好委屈。张欣觉得他演得真假、真装!嘟着个小嘴给谁看?他恶狠狠地跳到床上,张宋文缩脚、又往墙边挤了挤。
“啊?哦、哦……”张欣抱着碗,埋头扒饭。
同桌是个女孩儿,张欣这个黑龙江刺头刚转学就收了一大堆小弟,人送外号“小太爷”,唯独只在她这儿吃过瘪——哪有女孩儿胆敢抗他旨意的啊!但是今天人却一反常态地抱着肚子趴桌上了。
张欣跑走了。
自己能坚持卧薪尝胆,他就一定能找到张宋文的污点、踩低张宋文在他妈心中的形象。他看不顺眼张宋文很久了,凭什么无论是他的错还是张宋文的错全是他张欣挨打啊!张宋文的爸爸不打人,可是张欣他妈下手忒狠,这掐的,胳膊腿青一块紫一块、多没面子啊!
等张宋文收拾好打开门,差点和张欣撞上。小猴今天脸红成猴屁股,厚嘴唇抖啊抖,吐不出半个字。
宋文手撑着膝盖,喊:“你怎么不敲门!”
张欣只觉得刺眼,他跳起来,真正返祖成了一只猴子。他发誓他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张宋文,但是张宋文摔倒了,还摔出了眼泪——不仅是因为屁股疼,还有张欣说的话:好恶心啊,我居然和你在一起睡了这么久。
“不是痔疮啊……”张欣有些失望,反应过来差点没滑倒,“月、月经?!你变性了啊?”
“嘿你也没锁门啊!”
压根不敢看宋文受伤的表情。
张欣蹬车蹬得飞快。他想都怪张宋文,害他饿了好几天肚子,也不知道今天能祸害到谁带的早饭。
本来还想顺势幸灾乐祸,憋笑中鼻孔都忍不住抽动、被张宋文打断:这是月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