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啊。
他想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剧痛却从双手传来。
“哥哥别动,你手上的伤很严重,大夫瞧过了,说需得慢慢养着。”
萧衍坐到床边轻轻把谭永善扶起,抽噎道:“哥哥,我听说你被官府抓了起来,便匆忙去寻你,好在县令与教我的老师交好,知晓那罪人奸诈,定是你蒙了怨屈,才肯叫我把你接回来。可还是晚了。哥哥,是阿衍没用,让你受苦了。”
谭永善呆滞地看着眼前被纱布裹缠的双手,可见里面渗出的血色。
他摇了摇头,抬起一双盈满泪水的杏眼,苍白的嘴唇张了张,焦急地想要问起什么。
“哥哥……大夫说,你的手伤得太重,指骨尽断……”
萧衍用袖口抹了把泪,挤出个难过的笑宽慰他:“不过他说只要慢慢养着,许是年,总能活动起来的。”
年,还只是能活动起来。
谭永善在心底重复着这个数字。
只因他的一时心软糊涂惹来这等祸端。三年五年,没有双手,变成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他和萧衍要如何生活。萧衍科考的费用又如何是好。
愧疚和迷茫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绝望地抬起头,无助地看着萧衍,苍白起皮的嘴唇无声张合了几下,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再也忍不住泪,摇着头恐惧地恸哭起来。
“哥哥,没事的……”萧衍安慰着他,含着泪水的眸子写满了心疼和难过,颤抖着双手擦去谭永善滚烫的热泪,触到他脸颊的皮肉,却冰冷得瘆人。
对不起,对不起。
谭永善听着萧衍的话只觉越来越难过,他想道歉,却只是崩溃地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清秀的脸苍白如鬼魅,唯剩眼角和鼻尖一片嫣红。
萧衍哭着把几乎要碎掉的人抱进怀中,抽噎道:“哥哥别怕,有阿衍在。“
他的侧脸蹭到谭永善的发丝,脸上痒痒的,熟悉的香气勾得心里也痒痒的,口中却是带着哭腔的柔声细语:“阿衍会一直陪着哥哥的,我会照顾好哥哥,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好吗?”
悲伤无以名状,愧疚几乎要把谭永善淹没,他无力地点了点头。
怀里的人因痛苦而不住发抖,啜泣声此起彼伏,沙哑至极,悲惨地令人闻之悸动心怜。萧衍胸腔也不禁随之一颤,却分不清究竟是心疼还是兴奋,嘴角在谭永善看不到地地方勾起浅浅的弧度,却是转瞬即逝。
泪水浸湿肩膀的布料,萧衍抱着谭永善,温热的手掌自那人瘦削的后背不停上下轻抚。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微弱,谭永善累得睡了过去。
进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冷。
谭永善穿着萧衍为他新做的棉衣,坐在床上发呆。
一个月过去,手上的皮肉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纱布撤下,他便想着做一顿饭,却什么都拿不起来,白白打碎了一个瓷碗,又被萧衍按在了床上。
这段日子萧衍几乎包揽了他的一切饮食起居照理,穿衣,吃饭,甚至沐浴清理。
即使是下身穿着亵裤,坚持独自艰难地清洗私密之处,这种被人侍候地尴尬还是让谭永善羞愧至极。
他全然失去所有自理能力,像个拖油瓶一般,全家的重担压在萧衍身上,不仅是家务,萧衍甚至在课余时间去卖字画赚钱。这总会让谭永善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心安。
他正胡思乱想着,便见萧衍端着热腾腾的饭进来。
他的长袖利落地挽起,把饭菜放到桌上,对谭永善笑道:“哥哥,我最近学了红烧鱼的菜谱,特地做了试试,快尝尝。”
他用筷子夹出最好的鱼腹肉,细致地将鱼刺挑出,喂到谭永善嘴里。
即使已这般喂饭多时,谭永善还是很不习惯,僵硬地张开嘴巴。
“好吃吗哥哥?”
虽然有些淡,但味道确实不错。谭永善看着萧衍期待的表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便好。”萧衍开心地笑着,紧靠谭永善坐下,一边挑出鱼刺,就着米饭青菜,一勺一勺送到谭永善嘴巴里。
他靠得极尽,鼻尖贴近谭永善的发丝,长睫低垂,在背后默默垂眸。
他伺候谭永善沐浴洗发时,特意将皂角换成了怜香楼名贵花蜜制成的皂块,哄骗谭永善说是自己学着做的。花香清雅,并不呛人,靠近才能闻得到。然而幽幽缕缕地萦在鼻尖,却是勾人得紧。谭永善这些日子身上全然是引人犯罪的媚香,却丝毫不自知。
谭永善低着头吃饭,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吃东西都小心翼翼。萧衍的视线从他头顶上乌黑柔顺的发丝间向下望去,浓密纤长的睫毛乖顺地低垂着,雪白的双颊因咀嚼而微动着,双唇也是动人的樱红。
他生得本就白,如今在家中养了一个月不出门,肌肤更加白亮透嫩。瘦得能摸到肋骨的躯体也在萧衍的投喂下,艰难地长出点肉。
全然被养成一副极适合被人品颉的样子,萧衍不经意舔了舔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