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庸见岳飞玩大了,只好出面制止,他压住了李都头握刀的手,做起了和事老。“李都头,你这是作甚?”杨庸的语气很平淡,但那是一种无法让人拒绝的从容和宽容。李都头见通判大人来劝解,一时间举着刀往脖子上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一张老脸憋得通红,把另外几个本来吓得魂不附体的都头逗得忍俊不禁,大笑起来。“起来,起来!”杨庸扶起李都头,假意责怪其他几人:“都是袍泽弟兄,你们却只会看兄弟笑话,该是要打三十大板!”几人连忙跪倒,大呼有罪。李都头“呵呵”笑道:“通判大人,只要不说袁州军是孬种,别说三十大板,三百板子末将也认了!”杨庸笑yinyin地退了两步,朝岳飞使了使眼色。“好!”岳飞哪里不知道杨庸的用意,随即大手一挥,“既是如此,那有劳各位下去准备,一炷香之后准点开拔。三通鼓罢,立即攻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末将领命!”跪了一地的五个都头齐齐应道。杨庸看着远去的背影,回头朝岳飞笑道:“我的岳将军,人都差点被你吓死!”哪知岳飞正色道:“军阵之事,少不得半点马虎,领军打仗,就该有个样子。哥哥,我与你说,若是今天与他讲了条件,往后事事就要讲条件!如今袁州军才五百有余,等到五千有余的时候,人人都与我说条件,我还如何带兵?”“贤弟说得是!”杨庸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嘲地笑笑,问道:“刚才那人叫什么?挺有趣的样子!”岳飞见杨庸老脸也红了,情知自己话说重了些,当下便清了清嗓子,笑道:“叫李存忠,是个彪子。怎么,哥哥对他印象似乎不错?”杨庸不置可否,只说道:“我倒是对他有些印象,冲山爬跑每次都是第一的那个嘛!”“是!”岳飞点点头,接着道:“不仅如此,此人面上看去蛮壮,实则心思细腻,战阵娴熟,有一些领兵的天赋。做一个都头是屈了才的,假以时日领一路兵马也不是没有可能。”“那起码你得爬到兵马大元帅的高位,才有人能聘他做个将军啊!”杨庸打趣道。一旁岳飞听着莞尔,并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战阵已然布开,各都人马呈一字型列阵完毕,只等战鼓敲响。岳飞在中军阵前,手里执了令旗,严阵以待。战马在战阵中来回穿梭,时刻传达将令。对面山谷内似乎有了动静,木寨的女墙里,正有人走动,杨庸极目远眺,似是山匪们已经察觉到大军压境。据说袁顺单打独斗的武艺不错,但毕竟是井底之蛙,对于军阵之事,怕是一窍不通。新埠的草匪们大多都是本地的农夫走卒,哪里看到过如此严谨的排兵布阵。不过说来也是,袁州这等穷乡僻壤,禁军是从不设防的。能打照面的,不都是袁州城里的老弱病残么?乡下人哪里懂得北地几十万大军鏖战的那等惨烈,又哪里知道以一营兵力击溃数千辽军的正主儿就在他们眼前,更不知道要和他们直接对手的,便是日后要十二道金牌才能追回来的绝代名将。岳飞上手就教了他们一招,什么叫做火力覆盖。一都弓兵呈数列一字排开,上手就朝山谷里的匪寨无差别地进行了五轮箭雨。一通战鼓敲罢,那一蓬接着一蓬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铺天盖地而去,那些或蹲或站在女墙看热闹的喽啰们当场就被射下十几个来。只五轮箭雨,就把匪寨谯楼射成了刺猬。草匪也有弓矢,只是袁州军所采买的硬弓致远可射一百五十余步,新军弓兵又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壮汉,五个来月专练拉弓搭箭,比起那帮乌合之众cao的乌合之弓来,强也强得不是一星半点。袁顺倒也想以弓矢反击,只是他那些三脚猫的手下,能把箭矢射出个一百步,已经是顶了天了!按理说,箭雨过后,便是步兵攻城掩杀,强行上墙突破。对付区区草匪,只消一轮冲击,就必能击溃。但杨庸和岳飞早有交代,击溃战能不打便不打,要打,就要一劳永逸!岳飞射箭上了瘾,五轮过后又是五轮,再是五轮。每个军士箭壶内三十枝箭矢,眼看就射空一半的时候,第二通战鼓敲响了。岳飞手里令旗挥动,左右两都步军终于开始攻寨。在休整空挡,杨庸令人伐木新造了云梯数座,此时便派上了用场。袁州新军处女之战,便由此真正地拉开了帷幕。敌寨炸开了锅,女墙上的草匪们也顾不得刚才那股凶猛的箭雨,人越来越多起来。他们来回奔跑,慌乱地准备着滚石擂木,烧火熬油。但杨庸其人着实歹毒,专门挑了一个大雪初融的日子来抢寨攻城。任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连狗都不愿意进山的日子,偏偏就来了五百大军。袁顺只是个小打小闹的“良匪”,手底下算上老弱病残,可战之兵目下还不足两百,堪堪一百出头多一点。刚才被岳飞的几轮急促射一次性就报销去了十之二三,剩下的,被那一片接一片铺开的红色人chao吓也吓傻了,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见过如此众多的官军。因为有了将令,袁州军在接近寨墙之时刻意减缓了脚步,勉强被敌人射住阵脚之后,便停滞不前。只等岳飞那第三通战鼓敲响便全力进攻,只是几百军士那手牌敲击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直听得女墙上的草匪们脚跟发软。岳飞看向杨庸,目光里有询问的意思,是不是现在就强攻?杨庸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头看了看点着的时香,然后朝岳飞摇了摇头,示意他再等一会。岳飞微微地皱起了眉头,那边箭在弦上,再不攻城恐怕会贻误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