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知道老天无情。可以前所面对的任何一次死亡,都比不上这一回的仓促突然,莫名揪心。
萧亭柳点了几名从人,一个时辰后出发。苏魏二人也下去准备。他们走出长廊,看见家仆已在拆大红的帐幔和喜字。李青娘的死讯很快传遍了萧府,这时府里人们匆匆来去,没一个露出笑脸,可在这一张张冷硬麻木的面具背后,却不知是当真在为这无辜的亡魂感到悲伤,还是在埋怨这一桩死讯荒废了他们半天的工夫。
尸身停在衙门殓房。萧府一行人来到,由捕头带着进去。白布一掀,露出被河水泡得浮肿的尸身。李青娘双目圆睁,面容狰狞,似乎死的时候颇为震惊,险些认不出是本人。
嫣红坚持跟过来,此时嘤咛一声,又晕了过去。
总捕头显然是对这种横死的尸体麻木了,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救人,指着尸身上几处伤疤,冷静道:“要是老夫没有看错,这尸身上的伤痕应当是一把极窄的兵器造成,这武器刃身不阔,却是削铁如泥。仵作已经查验过,三处伤口都是平滑工整,可见这行凶的人行事狠辣,手法凶残。看上去,可不像一般的毛贼。”
嫣红被救醒,依偎在萧亭柳身上,不住抽泣:“是什么人,什么人这样残忍……”
萧亭柳搂了搂她肩膀:“嫣红你放心,无论何人,与你为敌便是与我为敌。你身体虚弱,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交给我便可。”
嫣红点了点头,道:“萧郎,我知道你一定会为姐姐讨回公道。只是,我、我想回栖芳阁,为姐姐布置灵堂,再守灵七七四十九天。我们的婚事……怕是要延期。”
“我理会得,这些你不必担心。”
于是苏晋之与魏溪送嫣红回栖芳阁。
这一重回故地,不过时隔两日,却是物是人非,斯人已去。一班女子哭哭啼啼,都没了主心骨,嫣红便强自支撑着站出来,指挥着楼里的仆役丫鬟,把灵堂搭好,一切布置妥当。
到了黄昏,本该是这里最喧哗最热闹的时候,但今天来此想要逍遥快活的客人,看见楼里上上下下挂满了白纸灯笼,无一不感到晦气,还不待跨进门,拂袖便走。
嫣红坐在灵堂上,一身素白,一双眼哭得红肿,Jing神也十分萎靡。苏晋之与魏溪一到,便去李青娘的房间查看。那屋子表面看起来正常,但窗口似乎有撬动的痕迹。若说李青娘是出门后遇害,看来未必是实情。
两人下得楼来,就被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围住。他们先前就于栖芳阁有恩,这下更被当做了救星。一群女子七嘴八舌,一时也分辨不清哪个人说的什么。魏溪正觉得耳朵发涨,忽然觉得衣服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瞧,是先前送糖给他的那个小丫头。
“是你,什么事?”
小丫头一脸焦急,但也不知该怎么说清,伸手指指后门,道:“后院,后院!”
“后院怎么了,我去瞧瞧。”
魏溪与苏晋之前去,还没跨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凄惨的痛呼,夹杂着木棍落在皮rou上的声音,听起来下手不轻。
“住手!”魏溪跳了过去。几个护院正围着个中年男子群殴,那人本来就面黄肌瘦,这下已经在地上吐了一滩血,眼看就要打出人命。
“这是干什么!青娘姐姐不在了,你们就无法无天了么?”魏溪问。
护院们认得出他,辩解道:“小英雄,可不是我们无事生非,咱们栖芳阁刚出了事,就有人趁火打劫啦!要再不管管,怕过两天连房梁也都给人偷了!”
苏晋之道:“他偷了什么东西?”
护院朝角落里的泔水车和旁边的秽物一指:“喏,偷了姑娘们的首饰!”
被打趴在地上的男人闻言,立刻伸直了脑袋:“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那些首饰本来就在泔水桶里面呐!”
“放你的狗屁!哪个不长眼的会把首饰放这里?撒谎也不编个像样的!”护院照他屁股上又踹了一脚。
说话间,嫣红也已到了后院,看见地上的人,摇头道:“姐姐生前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
那人哀嚎一声:“姑nainai,我真的冤枉呀!大家要讲良心,我在这里进出少说也有三年,手脚何曾不干净过!上回翠儿姑娘掉的那条金链子,还是我给找回来的呢!要不是这些东西落在泔水桶里,我哪里敢捡?我这才捞出来,你们就要诬赖好人!要是你们的,你们收回去就是了,干什么非要扣恁大顶帽子?”
苏晋之听他哭嚎凄厉,似有灵光一动,忽道:“先把这些首饰冲洗干净,拿回去给姑娘们辨认,看看都是谁的首饰。”
仆役们忍着酸臭把首饰捧去洗了,又再送回厅中,给姑娘们检视。嫣红看过之后,吃惊道:“这、这都是我出嫁前送给姐姐的。”
“是吗?”苏晋之问,“都是你那天送的?”
嫣红点头:“没错,当时二位恩公都在场,这些首饰都装在那个螺钿漆盒里,盒子现在应该还在姐姐房里。”
魏溪道:“啊,我记起来了,是上面有‘萧’字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