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了很久,他摸着顾退之的头发,亲吻他的眼睛,后来坐直了身体,顾退之才开口说道:“冷静下来了吗?”
信枫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说,“Julian,对不起。”
“我们谈谈。”顾退之再次认真地告诉他,“我没有在怪你,这是真的。虽然我有些震惊和生气。”
“但是也仅仅是有些而已。我没有想到你会瞒着我这样一件事,简直太不可思议。”
“不是欺骗。”信枫说。
“对的,不是欺骗,可是我仍然感到愤怒。”顾退之说,“在一瞬间我感觉对你的信任产生了动摇。我太受打击了。”
顾退之飞快地抹了把脸,说:“抱歉,我情绪失控了。我这几天…我很煎熬。”他反省着自己:“我…我不知道,我反应太过激了,我也没有想到。”
“其实我应该在刚发现的时候就询问你的。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吗?遇到问题一起解决。”他说,“明明以前那么难过的日子我们都一起走过来了。”
“可是我没有勇气。我不敢开口。”
“开始我并没有什么感觉,我知道我受过伤,体内留有芯片也没什么,我知道很多这样的案例。尽管我并不知道这枚芯片的作用。但是慢慢地我开始变恐慌。”
“我很迟钝地发现,我已经在虚拟环境里呆了太久,很久没回地面上,我可能有了排异反应,却没有及时疏解。”
顾退之说:“以前有过研究员适应不了地底生活而抑郁自杀的例子。”
“我这几天在胡思乱想,我甚至都想,如果有什么最坏的结果,我依然还是可以活下去,哪怕我要恢复很久。…但是,我不知道,这太突然了。”
信枫听到他说,“我会受不了。我真的会…我觉得我特别难受。”
说出这句的时候,顾退之的泰然表情终于皲裂,信枫听出了沙哑的哭腔,带着巨大的痛苦和狼狈。
“Julian!”信枫打断他,急道:“我都会告诉你,我们开诚布公地谈,我会把所有都告诉你。”
他说:“你不要伤心。”他忍不住摸了摸顾退之的头发,“我没来得及,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顾退之垂下了眼,不温不火,他坐直了身体,掰开信枫握住的手,缓缓开口:“你的解释。”
信枫说:“Julian,在你身体里的有一枚芯片。”
顾退之点头表示知道。
信枫想去抚摸他的后颈,他忍住了,继续说:“它和你的大脑连接,保持你正常的生存状态。”
顾退之愣了一瞬,转而了然,说:“缸中之脑。”
“是的,缸中之脑。我在遇到你的那年为你做了手术。”信枫说:“在经历了巨大的变故后,你丧失了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还有触觉,你康复地很慢,我为你做了方案评估,然后我把你的大脑取出来,放到培养ye中修复。”
顾退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这一切他也稍有预感,便点头道:“你接着说。”
“修复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你的触觉恢复很快。可是你的大脑似乎受到了损伤。”信枫斟酌了一下措辞,“你的大脑中,有个区域是暗的。对电极没有反应。一开始你没有五感,你的身体也无法做出反应,无法和我正常交流,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段时间你的额叶部分非常活跃,睡也睡不安稳,可我无法和你沟通。评估结果预测,你有获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风险,面临Jing神崩溃的局面,大脑会二次损伤。所以我选了最优方案,给你保守删改了记忆。”
“在那之后你好了起来。但是那片黑色区域依旧是暗的,我不知道原因,你的身体逐渐康复,然而你依旧看不见。我试过很多种方法,比如把电极和微型摄像机安装到你其他的身体部位上,产生刺激模拟出图像,可是最终都失败了。你没有任何反应,你还是看不见…我很抱歉。”他说,他有些悲哀又有些痛苦,化作一句缓慢而沙哑的,“我很抱歉。”
顾退之说,“你的做法都没有问题。我很感激你,是你让我活了下来。可是如果一个人的记忆不断被删除更换,那他还是自己吗?”
他又说,“缸中之脑是最优化方案,但是,也有最大的弊端,大脑脱离人体,被计算机Cao控,他如何保持自己没有生活在困境当中?有很多次我都觉得自己不是真实的。”
“但是凡事都有舍有得,这并不是你的错,我很庆幸,只是觉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太过出乎预料,我有些恐惧。”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不是你的错。我很感激你。”
可是他依然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他说,陆呈到底是谁?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我被删改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这是属于顾退之的秘密,是信枫一切做法的原由。
信枫这时候沉默了。他好像面临着巨大的抉择,最后忍不住伸出双手包裹住顾退之的,他们交握的手摆在身前,信枫又叮咛了一遍,“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