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他,让他找回生存与表达的方式,帮助他康复,扶持他成长,纵容他的任性。他们一路走来,相互帮助,逐渐了解,打开封存自己的壳,展现出内里的颜色。
信枫在植物方面是个新手,顾退之在能够行走之后开始频繁出入实验室。他的生活十分规律,上午时间和信枫呆着培养植株,下午休息或者开着朗读设备听资料。无水培植技术已经分外成熟,缘毛鸟足兰盛开在空气里,它的根部悬空在培养仓中,顾退之扯着信枫蹲下趴在地上,让他仰望那些燃火含笑的花朵。
“能看到小女孩的脸吗?”顾退之贴着他,用手比划道:“带着小红帽,穿着粉色的裙子,有的还扎着小辫子。”
“像吗?”
“很像。”信枫直接仰躺到了地上,那些红色的萼托着小灯笼般圆润的花朵,花瓣合拢着,做出静女的形状。当他仰望,圆弧里就探出一个小姑娘的头,好奇张望,安静窈窕,跳着圆舞。
他把兰花新开的样子拍下来,录入信息,“缘毛鸟足兰,Satyrium ciliatum Lindl,微子目,兰科,鸟足兰属。2082年1月10日。”
顾退之喃喃道:“花期延迟了一个月。”他思索了下,让信枫调控气温和酸度,记下气孔开合度。
计算机快速地给予反馈,处理信息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信枫把实验室的环境模拟成墨脱雨林的形态。高大的灌木升起来,空中水粉一样淡去做底色,那是纯粹的蓝与白。天幕下是被风追逐奔跑的巨木。这些高大的植物仿若巨大的画笔,树冠羽毛一样涂抹在风景中,它们飞奔着,追逐着,贯穿白色的雾。
他们处在半山腰上,深山幽谷里飘出浓浓的水汽,。过了不一会儿在他身侧闪烁出光点,凝成一株花木,宛然是培养仓中的那株。他拉着顾退之躺在溪边的草地上,引导他去触碰那株盛开的花。
顾退之很兴奋。
“这是她的手,”信枫拉着他的手缓缓移动,“这里是裙子,上面还有图案。”最后他们的手把整棵植物都仔细触摸了一遍。柔韧的花朵纤维鼓出弧度,顾退之捏到了小姑娘的脸,忍不住说,“你真可爱。”
过了一会儿顾退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在这片雨林中走动,触摸着植株,闻它们的气息,然后猜测品种。
高原孤岛中,他踩在腐败的落叶上,厚厚的腐殖质柔软shi润,头顶巨大的灌木遮蔽光亮,只有空隙中露出些许光斑。
他抚摸着树干,一棵一棵慢慢漫步过去,迎着源源不断扑面而来的、微凉的、清新的雾气。
信枫在他旁边撑起胳膊拿过一台平板光屏,靠在培养仓下的柜子上看着资料。有时候抬头看看顾退之在做什么,权当放松,他向后仰靠着头,大部分时间很沉默,看一会儿继续低下头工作。他伸着腿,在顾退之走过来的时候恰时蜷起,等他走过去再伸开,空地宽敞,足够舒服。他们互不打扰,偶尔交谈几句,顾退之和他确认着植株信息,讲一些趣味轶事,植物的列门纲目,相关的花鸟鱼虫,他有时也会提起自己的科考见闻,某些经历可谓惊心动魄,信枫听地认真,提出问题或者纠正他。他们也会辩论,为了一个问题你来我往,从天南地北讲到晚上的自然模式定为lun敦一点钟的泰晤士河还是墨尔本二十二点的钟声。信枫写写画画,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最后他们并肩躺着,手交握在一起,反扣住地面。
天上刷刷地发出轰鸣的水声,暴雨连绵不断滂沱而下。雨帘落在树叶上,划出淙淙的细流,再从遮天蔽日的叶羽间漏下,砸在满地枯败的土壤里,浸润渗透。
桫椤下chaoshiYin暗的泥土中爬动着昆虫,有动物从他们身边跑过,呼啸着,羚羊跳过草丛,灰叶猴托着长尾,依偎在一起,躲在山洞旁扒虱子。这里有威武巨大的岩石,清澈深邃的潭水承接着一贯而下的瀑布。
顾退之抹了一把脸,手心残留着潭水冰凉的气息。
他忍不住说,“很真实。”
第4章
这天上午信枫在实验室工作,鸟足兰开花的势头很好。这些花朵的造型十分奇特,平视时,人只能看到一团团被花萼包裹的粉色的球,必须蹲下`身子,甚至趴到地上仰望,才可以看到花苞中隐藏的意外之喜。
信枫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含羞草和仙人球都安静地睡着,等音乐响起,它们就会被唤醒,生长身体,伸出稚嫩的芽。这些植株原本在地球上还是很常见的,可是环境恶化以后,所有的植株似乎都变为濒危物种了。
信枫用平板分析了几个小时数据,去培养室待了一会。然后他又来到鸟足兰前,趴在培养仓外观测,他用手点着花朵的圆包,和小姑娘们说再见。
他到家以后,听到语音设备在播着一首诗。顾退之又跑去了阳台上,躺在仰椅的一角,蜷在被子里。顾退之跟读着,一会儿是英文,“Bright Star!”一会儿是中文,“…以眼泪、笑声及全部生命。”
信枫斜靠在门边耸肩,眼前整个阳台化作了澄净的湖面,高原